“何事”
“奴方才收到手下人的通報。裴家子今夜原本隨韓克讓在朱雀臺。戌時末,眾人散后,他不走,獨自出營,往北走去。而在陛下今夜大駕抵達之后不久,約戌時一刻,他曾下山,和一名滿面須髥的面生人碰頭,對方不是此行隨駕之人,也不知是何來歷。那人與他短暫見面過后,沿青龍河北去,入了一片野樹林,隨后消失不見。手下人疑心他是要和那人再次碰面,故一路跟隨。沒想到”
袁值頓了一下,“沒想到公主也跟了上來,好像也是去找他的。手下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只能暫時退回,將事稟到奴這里”
隨著袁值講述,皇帝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抄起案上他方翻過的冊子,啪一聲,投擲于地。
袁值一驚,望向皇帝,聽他含怒道“你上當了”
“他去見的人,姓何名晉,是裴冀派來蒼山,叫他代替向朕謝恩的”
袁值怔了一怔。
他本也是極聰明的人,略一想,頓悟“莫非是裴蕭元已覺察監視,今晚借何晉來的機會,故弄玄虛,想把奴的人引出來”
皇帝寒聲道“你才明白”
袁值一時羞慚交加。
從裴蕭元入京的第一夜,他將人接入皇宮夜見開始,便奉皇帝命,對其進行監視,尤其去過哪里,見過什么人,不能遺漏。
并且,還有一點,絕不能叫他知道,此為皇帝授意。
然而執行起來,實際頗多艱難。袁值也有一種感覺,裴蕭元應當已經知道他在受著監視了。倘若再令皇帝意圖暴露,那么自己便真萬死不辭。
蒼山夏夜涼爽,行宮夜寢,體寒之人,甚至還需蓋一薄被。然而此刻,他卻熱汗暗沁,急忙再次跪叩,乞罪“是奴無能,誤了陛下大事,請陛下降罪”
出乎意料,皇帝竟未大發雷霆,反而淡淡道“也怨不得你。朕知你盡力了。是裴家子太過狡猾。”
皇帝的答復令袁值一時也猜不透他的所想。謝恩過后,他遲疑道“奴愚鈍,請陛下明示,往后該當如何他既有所察覺,是否將人暫時撤去”
皇帝沉默,稍頃,冷冷地道“不撤。從前如何,往后也是如何。”
袁值飛快看了眼皇帝,見他目光陰冷,一凜,應是。
皇帝吩咐完,看一眼殿中玉漏,拂手“去看看,公主回了沒”
“遵旨。”袁值領命退到殿門后,匆匆要出,撞見殿門口立著一人,正冷冷看著自己。
他一怔,反應過來,急忙后退了幾步,下拜如儀“見過公主”
絮雨繞開袁值,快步轉入。
皇帝仰面歪著身體,正閉目靠在榻上。他的眉頭緊鎖,兩手揉著太陽穴,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來。
這步伐不含顧忌,是別人不敢走的,立刻知是誰人,睜眼,見真是女兒來了,起先心中一陣惱怒,坐直,正想責備她深夜又去找外男,突然看到女兒停在面前,低頭看著地上一樣東西,反應過來,打了個激靈,頭也不痛了,忙伸手,將那本簿冊撿了,順手塞入袖中。
“給我”絮雨伸手討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