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今日,朕宣,為宜順天時,便由公主代朕,為爾等健兒擊發金鼓,申耀威武”
皇帝的話語之聲漸轉激揚,最后一字落定,接著,被傳送到了全場。
在一陣短暫的凝息過后,忽然,先是在朱雀臺的正前方,那一百二十名著朱、白、黑三色鍪鎧的各衛子弟齊聲高呼“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接著,如一石投入水面所激的漣漪,這呼聲一不停,由近及遠,由中心向著四面,最后,全場兩萬余人,一齊合聲下拜。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在這聲浪的壓迫之下,觀禮臺上的一些藩屬官員和使者不由地心生恐懼,面露震色,隨圣朝官員和將士向著朱雀臺上的皇帝和公主俯伏下跪,不敢抬面。
在擎天撼地似的山呼聲中,絮雨微揚她今日貼繪著華麗金箔花鈿的一張面孔,向著朱雀臺的正南方向,對臺下的萬眾徐徐抬舉起曳袖下的雙臂,手心向天,平舉至肩,以此回禮。
隨了她的動作,山呼聲慢慢平息,雅樂跟止,無數雙眼,齊聚在高臺之上那位高貴而美麗的圣朝公主的身上。
“去吧。”皇帝轉向絮雨,輕輕吩咐一聲。
萬眾無聲。
在阿耶帶著幾分驕傲的含笑目光的注視下,在身后以及全場無數雙眼目的仰視下,絮雨轉身,走向那一面設在臺樓最高處的金鼓。
她經過朱雀臺下太子李懋的面前。
他在起初巨大的震驚過后,此刻面上表情,更多的,是想要極力掩飾的尷尬。
在李懋這里,對這幼年走失的阿妹,他并無多少血脈之情。
李懋自小便畏懼骨子里帶著幾分巖火般冷硬暴躁性情的定王。定王對長子的評價也是耳軟性陰,不甚喜。所以后來,即便他的皇帝阿耶立他當了太子,給他聘當朝最有名的大儒做太傅,又能怎樣。他偶然想起那個阿妹,殘留的唯一一點印象,便是她奪走了父寵。
他也以為她早已死去,這些年,用近乎漠然乃至暗看戲的心態,瞧著他的皇帝阿耶為他死去的妹妹供簪星觀、保老榴樹,以及,那一年一度的做給不知道誰人看的生辰會。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這異母之妹以宮廷畫師的身份悄無聲息地回來。
而在今早的此刻之前,他竟沒有半分察覺。
此前的疑慮,也悉數解開了。
難怪皇帝對這小畫師恩寵異常,昨天竟還同車行、令入住曳月樓,種種僭越之寵,引無數人在背后各種猜想。
更不用說,此刻,皇帝讓她代擊金鼓。
他是當朝的太子,連他都無法得享如此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