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官職六品,在京中遠算不上顯耀,然而對于青年官員而言,卻是一個難得的能夠接近實際政務的實位。倘真有才干,在這個位置上歷練過后,將來入臺登閣,絕非癡想。
蘭泰自己顯然也是受寵若驚,急忙謝恩。
皇帝笑道“你雖來自渤海,但既已得進士出身,那便是我朝的官員,無分內外,你的才學想必也是能勝任此位的,所缺者,不過是閱歷而已。且朕看你這幾日的表現,無論是膽氣、忠誠,也無不出眾,故擢你擔任此職,一是才盡其用,一來”
皇帝頓了一下,目光微爍,掃過周圍參宴的諸多臣僚,提高聲量。
“朕也是要叫更多的人知曉,朕的一切思量,皆是出于對國家的長久算計。故量才用人,不拘一格。爾等只要有才,效力朕,報于朝廷,便皆可得到擢升重用”
皇帝話音落下,行營的宴場里爆發出一陣夾雜著萬歲山呼的歡聲。蘭泰驚喜不已,望一眼遠處公主住的那頂玉帳,隨即再次下拜。此刻他心中唯一的遺憾,便是今夜公主沒能再次露臉,不曾參與這里的歡宴,沒能叫她看到自己如此榮耀的一刻。
至于賀都等人,雖心中各自暗懷或嫉或羨或是不服的念頭,但表面也都一起謝恩。
此時那些藩夷君長也領著身邊之人紛紛出來,向著皇帝跪拜敬酒,以表敬服之意,場中的氣氛,更是因此而被推向,真真可謂是四方一堂,上下歡洽。
在今夜如此歡欣的氣氛下,相比于天下第一得意人蘭泰,全場最倒霉的失意人,毋庸置疑,自然是裴蕭元了。
韓克讓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這個下屬,一夜之間門,就從滿朝人眼里原本最有可能做成天家嬌客的子弟,淪落成了如此一個無人留意的存在。
今夜,各衛出來的最出色的四個年輕子弟,正在場中受著皇帝的嘉獎,享受著無上的榮光,而自己原本寄予厚望的那個人,卻又在外面,主動接替一名白天被熊羆抓傷的金吾軍官,在安排今夜值崗的事。
不止如此,昨晚他被皇帝叫去,韓克讓也是知道的。憑了自己的臉面,韓克讓終于從楊在恩的口中打探到,好像是因他做的詩不合圣人心意,圣人發了一通的火。
種種事,叫韓克讓對自己這個下屬頗感失望,此事本不欲再多管,免得自己再生悶氣,但是目睹今夜那幾個跟隨下屬一同受到嘉獎的各衛上司,如范希明等,全是他的老熟人,個個意氣風發,他的心里未免發酸,忍無可忍之下,命人再去將裴蕭元叫來,自己等他在宴場的隅角里,見到人,開口便道“你到底有何難處,或是哪里不行,你告訴我,老韓我能幫就幫,一定替你想辦法解決公主生得如此花容月貌,性情又是一等一的好,還是你的老相識,眼看就要被人奪走你不心疼,我替你疼你真甘心就這么認輸,將公主拱手讓人”
他正苦口婆心地勸著下屬,忽然停了下來。
從遠處行宮的方向,正快馬行來幾人。當先那人風塵仆仆,正是昨日出發時因犯急病而留在行宮并未隨駕同來狩獵的馮貞平。
此刻他卻不知何故趕來,下馬,穿過喧笑陣陣的熱鬧宴場,快步來到皇帝座前,行拜禮后,趨身來到皇帝身邊,也不知他低聲說了什么,原本正在與身畔幾名酋王在談笑的皇帝頓了一頓。
距離有些遠,加上天黑,全靠火杖照明,故皇帝的神色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依稀還是能見,皇帝在短暫凝定過后,很快恢復如常,繼續與身邊人談笑了幾句,片刻后,才似借故起了身,往御帳去。馮貞平緊步跟上。
“馮貞平突然過來作甚”韓克讓立刻變得警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