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晉縱馬,飛一般地沖了進來,用長槊從地上挑起陳思達那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高高地懸在槊頂,向著四面甩蕩,迎風厲聲呼“逆首陳思達已被裴郎君斬殺頭顱在此爾等誰再敢反抗”
裴蕭元縱身躍上附近一塊高地,高聲道“諸位,爾等皆為神武軍將士,食君之祿,與陳思達不同他已伏誅,爾等只要歸降,陛下必不深究”
附近那些跟從陳思達起事的普通衛下將士早被方才的斷頭一幕駭得目瞪口呆,此刻又聽他如此發話,火光照耀,看去便如神明一般,無不從心底里感到敬服,面面相覷了片刻,也不知是哪個帶的頭,突然揮刀,朝著身邊那些陳思達的心腹砍去。很快,那些人死的死,傷的傷,眾人這才丟下刀劍,紛紛朝著裴蕭元下跪,祈求保命。
當裴蕭元帶著人質和這一二千神虎軍將士回到行營之時,天也快要亮了。行營里昨晚下半夜燃燒的火,也漸漸熄滅。
昨夜生亂之后,在韓克讓和絮雨的堅持下,皇帝登上了行營后山的一道山梁,在那里,臨時避了一夜。
此刻,他在絮雨的陪伴下,正坐在一張臨時鋪就的地簟上。
在漸明的天光里,皇帝靜靜地俯視著山下那片還冒著黑煙的營地,聽著隨風時不時隱隱傳上山的陸續歸營的百官所發出的抱怨聲和議論聲,身影巋然不動。
韓克讓從山下上來,向皇帝稟告了昨夜平叛的經過。
皇帝閉目,人一動不動。
“陛下,裴二昨夜立下奇功。救下番國人質、斬殺陳思達倒在其次。若不是他及時疏導,四衛恐怕損失也會十分慘重。”
皇帝依舊閉目,恍若未聞。
“他此刻人呢”
絮雨看了眼皇帝阿耶的神色,開口問道。
“啟稟公主,他答應替那些神武軍的將士作保,此刻帶著人,就等在山下,想見陛下一面。”
“叫他上來。”
見阿耶還是沒反應,絮雨再次說道。
“是。”
韓克讓命人去通報。
沒片刻,絮雨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蕭元走在籠罩著晨霧和黯淡曦光的山道上,登階而上,來到了皇帝和她的面前。
他到來后,韓克讓等人便退開,避到山階之上。
他穿著常服,腰系一條普通的銅扣蹀躞帶。看得出來,來此之前,應也特意整理過儀容了。但在他的鬢角和頸側的一片皮膚上,絮雨還是看到了一些未曾擦拭干凈的已轉干涸的血跡。
他也依然是他平常那一幅不慌不忙絮雨再熟悉不過的樣子,到來后,下拜如儀,接著,復述了一遍方才韓克讓講過的話,大意便是昨夜他已答應會為那些跟隨陳思達的將士在圣人面前開罪,希望皇帝陛下能夠寬宏大量,饒恕這一二千人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