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你有這樣的念頭,我也絕不會允許。"裴冀的聲音不覺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縱然今上非無辜之身,甚至私德有虧,但于一個皇帝該做的事,他也算是躬體力行,并無可指摘之處。更何況,以我對陛下的了解,他雖非仁善之人,卻也絕非那種為達目的便可不擇手段的陰險小人。以私仇而亂天下,這絕不是你父親愿意看到的情景"
在變得愈發聒噪的一片昏鳥歸巢聲中,木陰下的裴蕭元抬起了頭"伯父,方才你也說了,皇帝必定不是無辜之身。侄兒可以因他身份,不報私仇,但若明知當年之事和他脫不了干系了,侄兒還是困于愛欲,求娶他的女兒,則侄兒又是什么人這與見色忘義之徒,又有何分別"
裴冀用同情的目光望著他,最后,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蕭元,你還是太年輕了。等你到了伯父這個年歲,你就會明白,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誰對誰錯。到了一定位置,做什么,不做什么,便不是一個人能決定的了了。人死不能復生,真相到底如何,也未必就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活著的人,好好過下去。
"當初還在甘涼,告身送來之時,伯父是不希望你接受的。因伯父知道,一旦你踏入長安這個是非之地,你便不可能再輕易全身而退了。是你執意要來,又和公主結下了如此的緣分,或也是時運使然,若能順勢娶到公主,與她共進,為你的父親,為八百將士,早日謀取到正名的那一天,這不好嗎"
"何況,伯父方才也說了,只是為你爭到一個機會而已,并無強迫你的意思。"
說到這里,裴冀抬手,指著面前棋局。
"人心無算處,國手有輸時"。下棋如此,世事又何嘗不是如此圣人非圣人,世上更沒有從不犯錯的圣人。"
"伯父言盡于此。你自己慢慢想清楚,將來不要后悔便可。"
裴冀說完起身,緩步離開。
暮色完全地籠罩了這片蒼山下的泉林。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誨和青頭躡手躡腳地靠近。
"師傅"他沖著前方那尊在沉沉暮陰里看去宛如坐化雕像的背影,小心地叫了一聲。
"郎君你一直盯著石頭棋盤作甚好不容易回來了,再不去準備大射之禮,公主就要被人奪走了"青頭早就按捺不住了,沖到裴蕭元的面前,嘀咕了一聲。
裴蕭元醒神,動了一下,抬頭望了過來。
李誨忙上去解釋。
下月,皇帝便將結束蒼山避暑,返回長安,但在動身之前,將舉行一場大射之禮。
所謂大射,是一種傳襲自周禮的古射禮,為最高級別的射禮,最初,是天子、諸侯為祭祀等重大活動選擇參加參祭之人而舉行的比賽禮儀,后來慢慢演化,到了本朝,大射禮更是被列為軍禮之一,形式也不再拘于單一的射箭。
但無論變化如何,擇士并賦予榮耀,始終是大射禮的重要目的。
"徒兒聽聞,此次大射之禮,明面說要昭顯我圣朝武功,為陛下擇一位參與大壽慶典的祭官,實際是因求娶我姑姑的人太多,陛下難以定奪,要憑大射禮來選一個最有資格配得上我姑姑的英雄之士"
李誨覷著裴蕭元,輕聲細語地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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