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的眼倒映著湖光,閃爍了一下,立刻一改方才的慵懶之態,自地上一躍而起,召來隨從,命牽來馬,攜上弓刀,便翻身上馬,催馬沿湖朝前奔了段路,過一座橋,到了對岸。
他循著前方空中那一只時隱時現的青隼的影,一路急追,穿過一片野林,又翻過一道山崗,足足追出去幾十里地,將行宮完全拋在身后,這才終于追上了獨自帶著青隼在山中行獵的裴蕭元。
青隼本是承平養的玩意兒,雙翅若是完全張開,足有三尺之長,最擅捉拿在地上疾走的兔鼠等活物。年初他南下,將青隼也帶了來,后倦怠,懶再調弄,便丟給裴蕭元養著。
承平尋到時,見裴蕭元放他坐騎金烏騅在野溪之畔,人坐對岸,抽刀,將捕獲的一只肥兔剝了皮,肉割成條狀,正一條條地拋向收翅立在近旁一叢樹頭上的青隼。
青隼靈敏地叼住肉,享用間,忽然看到舊主騎馬現身,咕咕幾聲,立刻撲騰振翅,離開枝頭,朝他飛去。
承平探臂接住,令青隼立在肩上,撫了撫它滑亮的羽毛,逗弄片刻后,慢悠悠地催馬淌過溪流,來到了裴蕭元的面前。
裴蕭元知青隼已經吃飽,將剩余兔肉丟了,見承平找來,也未發聲,自顧就著溪水,清洗著沾染了血的刀。
"嗬"承平俯身下去,打量低頭在濯刀的裴蕭元,口中發出一道表示不滿的聲音。
"你仗著寶馬,走得也太快了,叫我好追裴公走后,你便也似跟著隱身,總不見人,今日若非看到我的隼兒,我怕也是找不到你的"
他說完,環顧四周。
此地空曠無人,更是遠離行宮,目力所及之處,只剩郁郁蒼蒼的山林。
"你好興致,居然一個人來此行獵"
他又望一眼金烏騅,見馬鞍上通常用來懸帶獵物的鞍角處空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裴二,你出來應當一天了吧,怎什么都沒打到"他未免有些驚訝。
"隼兒關久,我帶它出來飛動,叫它舒下翅罷了。路上也只遇到些松雞野兔,無甚可打,喂飽它便可。"
承平方才說了一大通,裴蕭元此時才應一句,頭也沒抬,繼續用一塊糅過的麂皮拭著方濯凈的刀。
承平撇了撇嘴,這時看見一頭蒼鷺飛過天空,便催青隼去獵。青隼振翅呼地翔逐而上。那蒼鷺如何逃得過,很快被青隼截住。
青隼方吃飽肉,只拿蒼鷺作玩物,不停地繞著蒼鷺啄擊,鐵一般的尖喙,一下下地落在蒼鷺的背腹之上,空中一時鳥羽蓬飛,不時有血珠滴濺而落。
很快,蒼鷺便被啄得全身傷痕累累,哀鳴不停。然而任憑它如何逃亡,始終脫不開青隼圍堵。
承平看得興致勃勃,仰頭目不轉睛望著,不時發聲喝彩。
就在青隼又一個俯沖,就要啄向蒼鷺眼時,裴蕭元忽然發出一道唿哨聲。青隼收到指令,遲疑了下,在空中盤旋了片刻,終于飛了回來,又停到方才那一簇木枝之上。蒼鷺死里逃生,在空中下墜了幾圈,奮力撲騰著鮮血淋漓的殘翅,終于成功又飛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消失在了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