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黎氏系劍南道世家。你的父親當年求娶你的母親,就是看中我黎家之勢。如今你雖還有母家可供倚仗,但日后,假使郡王坐大,再受婦人蠱惑,尋個借口廢你,也不無可能。廢嫡長,立庶幼,如此之事,古往今來,數不勝數。你須抓住如今這個機會,借機也擴你的勢,叫你父親不得不倚仗你,將來,一切才都會是你的”
“舅父定會全力助你。你也聽舅父的,此事,照計劃便是,勿叫你父王失望。”
“大射禮時辰快到,你收好刀,整理下,隨我去”
黎大祿凝神聽了下遠處朱雀臺方向隱隱傳來的號角之聲,吩咐一聲,打開門,邁步走了出去。
宇文峙雙目直勾勾地望著黎大祿往外去的背影,眼皮跳個不停。
慢慢地,他抬起那一只握刀的手,將刀舉至面前,盯著雪刃上清晰映出的自己的那一雙眼,面龐漸漸扭曲,猛然一個反手,將刀砍向了自己的左臂。霎時,殷紅的血沿著刀鋒流下,染紅大片衣袖,滴滴答答,濺落在地。
“鐺”的一聲,他撒了手,那一柄染著他血的刀,掉落在地。
黎大祿被身后的異響驚動,慌忙反身而回,走到門口,目睹這變狀,一個箭步跨入門檻,扶住宇文峙。
“世子你這是在作甚”
他驚駭萬分,慌忙壓住外甥臂上那一道正不住淌血的傷口。
宇文峙疼得臉色慘白,豆大的冷汗自額頭滾滾而下。
“多謝舅父,助我下了決心。原本我還想著,去了再做決定”
他低低地道。
“世子你說什么”黎大祿沒有聽清。
宇文峙閉了閉目。
“父王想做甚,我這個當兒子的,自然無不跟從。唯獨此事,恕我不孝,恐怕只能叫他失望了。”
他的身體慢慢歪倒在地,然而唇畔,卻浮出了一縷扭曲的笑意,看著面前驚駭又不解的黎大祿,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這一場萬眾期待的大射禮,終于如期而至。
大射禮的場地,設在圣人來此次日曾舉行過講武并宣布公主歸朝的朱雀臺前。
廣場之上,依周禮,設靶、算籌、用以懲處違禮者的撲杖,以及盛放算籌的虎中、熊中、豹中。這是用青銅鑄造的三種獸形容器,照制,只有君王行大射禮才能使用,三種銅獸皆作伏跪之狀,朝著朱雀臺的方向連排擺開,陽光照耀,氣魄威嚴。
司射,即主持今日大射禮的人,當為德高望重、聲名卓著之人。寧王擔當此責,自是能夠服眾。
巳時正,來自諸衛的近萬之人,皆已圍著賽場列隊就位。
伴著悠揚而莊重的大樂,皇帝攜公主、百僚、藩君使者以及被邀作嘉賓的眾多文人名士,依次列隊現身。
皇帝帶著公主登上朱雀臺,其余人也各自歸坐。諸衛將士發出整齊的叩拜之聲。
禮畢,有司、執事、監禮官等人各自在贊引的引領下升位,皇帝引眾人祭祀五帝以及禹湯武三王過后,寧王登上司射臺,朗聲宣說,大射禮起于鄉射,目的是為教民知禮,敦化成俗。上古天子,更是常以射擇諸侯、卿、大夫、士。
射禮,不但考校箭術,倡勇武競技,更是寓禮于射,乃君子之爭。今日圣人效法古禮擇士,設這一場大射禮。
全場再次山呼萬歲。聲止,寧王示意執事宣布大射規則。
今日大射分兩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為效法古禮而設。分三輪比射,稱“三番”,每一輪,競賽者發四支箭。
一番射,不計成績,觀射士射箭時的姿勢和儀態,以及是否遵循禮節。
二番射,以射士實績計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