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滿場發出的喝彩聲中,承平、蘭泰、賀都等人挾弓持箭,各自入場。騎馬繞場一周后,顯示榮耀過后,八人在場中列成一排,遙遙向著皇帝行軍中之禮。
李誨再一次偷偷看向離他不遠的皇帝,見他面帶微笑,命人傳話,勉勵八人,隨后,他的面色便轉為莊嚴,喜怒不顯,是帝王在這種場合下應當有的模樣。
然而李誨總有一種感覺,皇帝似乎半分也不曾受到今日這場大射禮的氣氛感染,甚至,若是叫他大膽猜測,他總覺得,皇帝心不在焉。
他又望向他的公主姑姑。她今日再次以盛裝示人,金飾麗衣,非但沒有奪走她的風采,反襯得她愈顯烏發明眸,美麗無比。此刻她手持一柄團扇,坐在位上,目光越過了她面前的無數之人,正面帶微笑地眺望著遠處那一座布置在校場中央的麒麟臺。
騎射競賽所用的箭靶和方才不同,架在這座高臺的頂端,上方踞伏一只錯金青銅麒麟,麒麟的口中,叼銜一只彩球,球以一根細比嬰兒指的繩索縛住,懸在空中。
誰能先將細索射斷,取到麒麟口中掉落的彩球,誰便是今日大射禮的最后勝者,曰麒麟士。
整個過程里,除了不允許使用刀劍和暗器,沒有任何規則限制。
騎士要在阻止對方成功射箭的同時,力爭能讓自己勝出。
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場面將會是如何的精彩。
麒麟臺上,負責裁判的執旌官正在最后檢查著靶子,以確保不出任何問題。
那八名參與競射的人也騎馬入場,等待競賽開始。
他們抽簽決定分組,兩兩競賽。
隨著他們現身,場上的氣氛在頃刻間被帶到一個熱烈的高潮。
然而姑姑此刻看去,竟依然神態自若,與皇帝的凝重,形成鮮明對比。
她是今日的當事人,她可以做到如此云淡風輕,好似置身事外,然而李誨卻是坐立不安,在歡呼聲中轉目,望向看臺上的觀者。
到處都是人,各衛以旗幟為別,各占一塊地方,將靶場圍得水泄不通。
李誨尋望片刻,再也忍耐不住,借更衣為由,離座起身,下到看臺,在人群里又到處找,終于,眼睛一亮,看到青頭,見他離開看臺,往校場北青龍河的方向奔去,跑得飛快,忙跟了上去。
青頭一口氣奔到附近的青龍河畔,這才停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嚷“郎君你還在這里浴馬虧你沉得住氣方才韓大將軍叫我告訴你,你再不去,衛下兄弟下月就要喝西北風了,大家都盼著你去呢”
在淙淙的水岸之上,放著一具卸下的馬鞍。裴蕭元正用一柄鬃毛刷,在為金烏騅梳理著毛發。
金烏騅的四蹄淌在水中,享受著來自主人的伺候,舒服地半瞇著馬眼,一動不動。
它的皮毛在陽光下油亮發光,好似披了一身上好的黑色綢緞,晶瑩的水珠順著馬背滾落,漂亮極了。
青頭在他身后嚷,裴蕭元恍若未聞,頭也沒回,繼續打理著金烏騅。
這時身后校場的方向,隨風送來道道鼓聲。
青頭知騎射就要開始,頓了頓腳,急急轉身去了。
李誨也望了下校場,又聽到現場起了一陣歡呼聲。
他回過頭,盯著前方那道背影,正猶豫不決,忽然聽到他發話“你不去觀摩箭法,來這里作甚”
裴蕭元并未回頭,只如此說了一句。
李誨只好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
“師傅,你去休息,我來吧”
“不用。我自己也是無事。”他道。
李誨第一次跟他學騎射,就聽他說過,坐騎于戰士而言,極其重要,尤其在戰場上,坐騎與同袍并無兩樣,關鍵時刻,它或能救人性命。所以他教導李誨,平日若是有空,不妨親手浴馬,而非交給馬夫或是奚官。只有這樣,才能和坐騎熟悉,并建立起相互信任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