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蕭元回首,見王貞風從門后走了出來。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裴郎君受我一拜”
她停在了門前的廊階之下,朝著裴蕭元行禮,雙膝跪地,深深下拜。
裴蕭元未免再次困惑,只得叫她起來。
“王娘子你此為何意什么救命之恩你謝錯人了吧”
王貞風從地上慢慢起來,遲疑了下,顫聲問“裴郎君,關于我的婚事,你難道不知”
裴蕭元已有些時候沒碰見她了,此時她來到面前,立在庭院日光之下,方覺她面色憔悴,看去人仿佛生了病似的。又聽她說婚事,不由驚訝,一頓,歉然道“我前些時日一直有事忙著,竟不知王娘子也議婚了。但不知男方是何方貴人,若喜事定下,記得遣人來說一聲,到時我與公主一道,必準備賀禮送上。”
王貞風望了他片刻,忽然眼眶一紅,眼淚落了下來“原來裴郎君你當真不知”
裴蕭元便是再急著走,見她如此情狀,念及王貞風的父親,也是不可能掉頭就去。
他停了一下,語氣轉為緩和,道“王娘子你近來身體不適到底出了何事”
“不知裴郎君可聽說過慶王”王貞風并未回答,自顧愣怔片刻,喃喃地問。
慶王是宗室王,因其父曾隨圣人平叛有功,故只要不像曾居住過永寧宅的那個舊王陳王一樣謀亂,尋常即便犯過,也無大礙。此前在一場酒宴里,裴蕭元也曾碰過一回,其人年過四十,是個鰥夫。當時聽承平當樂子似的,也提過一嘴,道此人于房事有特殊癖好,殘忍好虐。幾年前,房中說是暴病死了一個侍妾,其實應是被他折磨壞的。
他略略頷首“慶王怎的了”
王貞風眼淚一時如雨,揩淚后,終于再次開口,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王貞風前些時日,已待正式出家去作女冠子了,不料十天前,慶王府的長史忽然登門來到王家,見到王貞風的寡母,開口便是恭賀,道慶王前日路過女觀大門之外,偶遇了王貞風,極是仰慕,又得知她出身士族,為王氏女,便欲迎做王妃,為表鄭重,遣長史登門說親。
如此一門親事,王貞風怎肯應下,她母親也是萬分不愿,然而慶王既開了口,又如何敢當面拒絕過后急忙來尋王氏,想請王氏幫忙,想個法子拒了這婚事。王氏含含糊糊應付了一番,過幾天,王貞風的母親再來找,她便以自己要接待公主駙馬事忙為由,面也不見了。
王貞風說到這里,忍不住再次垂淚“此事我先前一直沒在駙馬面前提過,也是不想多說。自我父親早年隨神虎大將軍去了后,這些年,家中境況并不如意。阿母身體不好,阿弟也無前程可言,終日在家苦讀,盼能考中功名。平常只靠從前家中剩的幾畝田地租子,勉強度日罷了。和姑母本就不算至親,只是本家而已,許多年來,幾乎沒有往來,我們便是有了難處,也從不敢煩擾。是年初駙馬來了京城,姑母才忽然對我家多方照顧,請來名醫為我母親看病,為我阿弟安排婚事,又將我接到她的身邊,親熱了起來。姑母原是想”
她頓了一下,對上裴蕭元的目光,道“今日我既已丟臉,也就豁出去,沒什么不能說了。實不相瞞,姑母原是看好駙馬前程,想要交好,礙于從前的事,將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看上我父親和駙馬的淵源,希望我能攀上駙馬。至于我自己”
她一咬牙,“是我自視過高,癡心妄想,對駙馬原也心存仰慕。但前些時日,駙馬和公主即將大婚的消息傳來,姑母對我失望,我自己更是羞慚,當時便決意去道觀了卻此生,不想飛來橫禍,又出了這樣的事。阿母驚懼之下,舊病復發,叫我來求駙馬幫忙。然而駙馬和公主好事在即,我何敢來擾駙馬和公主的清靜。那慶王府的人又頻頻來我家催問。我自己命一條罷了,大不了一死了之,家中卻有阿母和阿弟。我思前想后,終是割舍不下,無可奈何,只好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