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他改了口,低聲說道。
“公主既然不允我穿,那我便不穿了。大不了入宮被察院那些慣會吹毛求疵的人發現,再參我一個衣冠不整、不敬圣人之罪,受庭杖便是。”
說完,他拿了外衣,拔腿便要過去開門。
絮雨一噎。心里一面恨他無賴,專會拿捏自己,一面又怎會忍心真的為難他至此地步,差不多也就算了。
“回來”
她放下帳簾,隔了一層遮擋,飛快脫衣,從帳縫里將他衣裳推了出去。
“拿去吧。”
裴蕭元微笑著,望了眼帳內那一團朦朦朧朧的玲瓏身影,終于得以穿衣,轉過頭,卻見她也開始套衣了。很快他明白過來。
“公主你再睡吧真的不必和我同行”
絮雨已用他方才為他取來的自己的衣裳遮好身,打開帳。
“我不困。我和你一起去。”
阿耶是什么德行,絮雨再清楚不過。尤其今早,他這么一大早就來要人,方才玩笑歸玩笑,她怎么可能放心叫裴蕭元一個人去。
裴蕭元阻止不了,只能隨她。
賀氏領著婢女和仆婦進來。
雖然昨夜已在外聽到動靜,但此刻入內,見外間屏風倒地、水罐碎裂,更兼滿地水漬,幾無落腳之地,莫說燭兒、玖兒、綠玉等人,便是賀氏也是有些意外,實難想象,昨夜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狼藉至此地步。很快她回神,指揮其余人在外收拾,自己帶那幾名貼身婢女入內服侍。
公主發絲散亂,衣裳只夠遮身,一張粉面緋紅,眼角若還殘余幾分淚暈。她的腳上只趿一只繡鞋,人坐在榻沿上在等,駙馬正替她尋著另一只。幾件公主昨夜外出歸來穿過的其余裙裳正凌亂地堆在床尾畔的一張便幾上,當中一件白綾緞的脛衣,竟撕裂了似地夾在當中。至于公主身后床上那為新婚而鋪的合歡紅綾錦衾,更是皺得不成樣了,便好似昨夜被人揉了又揉,天明變成如此一番亂狀。
如此景象,與前幾日的晨間完全不同,處處透著曖昧和纏綿的氣息,更不用說公主和駙馬之間了。之前他二人要么不說話,要么客客氣氣。然而此刻,公主指揮駙馬尋鞋未果,正在低聲抱怨鞋莫名不見,細聽,語氣帶著幾分愛嬌的味道。
婢女里除了燭兒,玖兒綠玉都要年紀大些,聯想到昨晚這寢閣內分明發出那么大的動靜,公主和駙馬卻始終沒有喚人入內收拾一事,未免不合常理。再見此情景,二婢頓時醒悟,不敢多看一眼,只那燭兒兀自渾然不覺,聽到公主抱怨,便要跟著駙馬尋履。
賀氏忙叫回燭兒,自己上去,背對著眾婢,將昨夜在門外撿起方籠藏在袖中的鞋襪悄然取出放下,口中道是找到了。
裴蕭元和絮雨這才領悟,應是昨夜早早便掉在外了。兩人想起昨夜當時情景,對望一眼,彼此臉都是暗暗一熱,沉默了下去。
賀氏面上只作不見,領人服侍二人更衣洗漱。
正忙著,外面又傳來楊在恩的催聲,道那謁者叫他再次傳話,務必請駙馬速速動身。
此時裴蕭元收拾得差不多了,系好腰帶,自己套上靴履。絮雨也更衣完畢,長發叫人給她梳作最簡單的一只低髻,只插了兩只半月狀的金地發梳,面也不用妝容,接過來婢女遞上的一幅用來抵御秋晨涼意的厚錦臂帛,披了,又匆忙在原地吃了幾口剛好送來的早食,正要一道出去,忽然只見他習慣性地抬手,摸了一下他腰帶側前方的位置,腳步一緩,便知他是想起魚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