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后,當場公布一件大事朝廷任命宋國公,梁州都督薛勉為平逆討劍南道行軍大總管,利州、閬州節度使各為副總管,協同發兵,以共計二十萬的兵力,征討原西南郡王劍南節度使宇文守仁。發兵之日定在三天之后,十二月二十日。
此事肇因,是數日之前,一個消息經由快馬送報長安,宇文守仁發檄文,聲討當今皇帝諸多罪項,宣布原正統景升太子血脈未絕,皇孫李延得上天眷顧,已被找到,遂在當地擁其為帝,定新年號為復本,合雄兵十萬,并呼吁天下各方響應,共同發兵長安,以正本清源,匡扶圣廟。
這一場突然到來的叛亂,霎時令長安震動。民眾一下便聯想到景升末年發生的變亂,一個不好,恐怕各地又將效而仿之,亂的便不只是西南了,一時人心惶惶,街頭巷尾坊墻內外,無人不在關注。
而在朝堂上,此事更是一下便掩蓋了之前最受關注并傳得沸沸揚揚又沒有定論的駙馬疑罪一事。眾臣憤慨,紛紛上表,責撻亂臣賊子。只是,消息來得太過突然,宇文守仁一夜間從兩朝老臣搖身變作叛首,眾多朝臣措手不及,而圣人龍體不寧,公主系一女流,暫時輔政而已
人人以為,朝廷或需延宕些時日才能做出有效的反應。
就算用人可以快速定下,兵力的征召、糧草的調度,這些不是想當然說好就好的簡單之事。面對如此規模的叛軍,朝廷沒有個把月的準備,怕是不可能組織起全面的正式反擊。
誰也沒有想到,此次朝廷出兵,竟會如此迅速有力,并且,顯然是早有準備。超叛軍一倍的二十萬兵力,怎可能在短短三天內便完成調度。
這不僅僅只是對叛軍聲勢的一個有力的迎頭回擊,更是對地方其余一些或也趁機想要投機之人的威懾。
消息傳開,不但朝臣為之振奮,長安城的百姓更是歡欣鼓舞,奔走相告,翹首等待那盛大的出兵時刻。
又一個黑夜降臨,在宮內一座無名的地牢之中,子夜的寂靜時分,寧王來到了羈押裴蕭元的這間牢房。
一間斗室,一燈如豆。在昏燈黯淡黃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道身影背對監門而臥。那背影看去仿佛一座傾倒的山峰,沉沉不動。
寧王停在監門外,想起方才看守說,駙馬來的頭幾天里,滴水未進,整夜整夜都不睡覺。后來慢慢好了些,但飲食依然進得極少,不分白天和黑夜,不是向隅靜坐,便是閉目沉睡,幾乎不曾說過一句話,安靜得幾乎瘆人。
監門開啟,因這寂夜,鐵鎖發出一陣分外驚耳的響動。斗室中的那道背影隨之動了一下,接著,人緩緩整衣起身,盤膝正坐。
裴蕭元原本的官袍靴履早已除去,身上穿著監衣,一頭烏發凌亂,眼眶深深地凹陷。
短短半個多月,他看起來便憔悴了許多,但身姿儀態,卻依舊如他慣常那樣端整,絲毫也未因身著囚衣陷入囹圄而變得委頓不振。
他望向寧王,微笑點頭致意。
寧王環顧一圈監牢。
應是趙中芳暗中吩咐的緣故,此處應是這牢中最為干凈的一處監房了,但即便如此,依然窄小而簡陋,他身下不過一張席,一幅薄衾,又想起方才監守告知,厚褥暖爐,駙馬以戴罪為由,皆是不受,不禁暗中嘆了口氣“怎樣這些時日,你受苦了。”
裴蕭元微笑道“這里已經很好,我沒事。”
或是多日不曾說話的緣故,驟然開口,他的嗓音艱澀而沙啞。
寧王再次暗中嘆氣。因是攜事而來,便也不再多言,坐到監守送入的一張坐杌之上。
“二郎君,日后你有何打算”他徑直問道。
“我之所想,那日已是告知陛下。”沉默了一下,裴蕭元應道。
寧王略略點頭,“你這些日在這地方,外頭發生的大事,應當還不知道。”
寧王將宇文守仁迎李延為帝,劍南道已成叛地之事講了一遍。
“好在朝廷已有防備,明日便是發兵之日。不但如此,你應也知曉,公主提前扣下宇文峙。本意自是希望其父能以子為重,懸崖勒馬,他卻一意孤行,斷絕父子香火,倒是宇文峙的親舅,宣威將軍益州都尉黎大祿,此前逃走之后,始終不曾放棄外甥。公主已和他達成一致,如約放走宇文峙了。”
裴蕭元沉默聆聽。
“如今西南表面看起來叛情洶洶,實則都在預料之中,且號稱的所謂雄兵十萬,滿打滿算,應也不過是五六萬,當中還有雜兵。朝廷實際發兵十萬,號稱二十,這番應對,應能震懾其余方伯。只要戰況不敗,危情應當不至于擴散。真正叫陛下和公主擔憂的,是西北兩面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