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抱著她,尋到了液池邊開得最盛的一株古杏樹,在下面挖了整整一夜,從黑夜,挖到天明。
天明之后,宮中人盡皆知,皇帝昨夜逃走。人人都在為出路奔竄,誰也不知,在皇宮太液池深處的花林邊,他為她挖出了一個深深的容身之所。
他知她喜愛杏花。
春物競妒,此花最嬌。也惟有此花,輕紅如錦,薄粉賽雪,當得起美人明妝如洗的贊譽。惜春時短暫,縱然枝頭無限嬌,亦是稍縱即逝,神仙難留。
丁白崖將她放入其中,為她仔細整理衣容。
她如此美,即便是此刻,看去也依舊如同剛剛睡去。他怎忍心用泥土覆蓋。他將她的全身鋪滿落英,讓花瓣為她阻擋那無情的泥,慢慢地,再將她一寸寸地掩蓋。
暫葬她后,他在樹干上留下記號,撐著一口氣,拖著搖搖欲墜的身軀,來到了永安殿。
這座大殿之中,早已空無一人。
他到了昏暗的大殿深處,坐在那一幅壁畫墻的角落里,開始在墻角刻字,留給他的師父。
他知道,他的師父一定會來這里尋他的。但他恐怕已是等不到那一刻了。在他死前,他必須要將殷妃的暫時容身之地告訴他,請他轉給定王。
還有,她是如何死在那些勾心斗角心懷叵測的惡鬼手中的,以及,她最后想要留給她夫郎的話。
一個字也不少,原原本本,全部留在上面。
刻完他想留的最后一個字,他筋疲力盡,頭靠在壁畫的角落里,停止呼吸。
而他那無力落在了膝頭的左手,猶緊緊地握著纂刀。那是他的師父多年前,在離開長安時,留給他的紀念之物。
火把從絮雨的手中脫落,墜在地上,火星四濺。
她張口,仿佛想發聲,話卻說不出來,只扭頭,望著那片液池花林的方向,整個人不停地顫抖,淚滾滾不絕,奪眶而出。
就在她雙腿站立不住,人將要跌倒之時,裴蕭元攔腰將她護住,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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