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之中,在一片噪晴的鳥鳴聲里,濃蔭深處,那始終緊閉著的兩面黑漆大門終于打開了,從中快步走出來一名年老管事,向那跪在盧家門外階下的人作了個揖,隨即道“你快走吧大長公主不會見你的”
承平如此跪地已有一個時辰了,他抬起頭“求老丈再替我傳一話進去,便說,我是誠心負荊請罪而來,求大長公主賜見。只要她能消氣,便是要我以性命償罪,我亦甘心領受”
管事見他油鹽不進,連連嘆氣,拂手“你怎不聽人言大長公主要你命作甚她說不見,便不會見的你聽我一勸,還是趕緊走吧”
話音未落,只見門后又躲躲閃閃地出來了一個少年,走到承平面前道“阿史那,你便是跪到天黑,也是無用這次我阿娘真的對你痛恨至極,你再不走,她發怒,怕是要不好看了”
承平攥住了盧文忠一臂。
“你阿妹如今怎樣了”他低聲問。
“她沒事了”
盧文忠擔心被母親看到了責罰自己,一邊回頭看著身后門里的動靜,一邊推承平起來。
“阿妹什么都記起來了,唯獨把你忘得干干凈凈,每天開開心心,高興得很吶你放心吧”
承平一呆,似喜似悲,愣怔之時,門里傳出一陣雜亂的步履之聲。
盧文忠扭頭,看見母親身邊的管事娘子領著十幾個健婦趕了出來,各執棍棒,氣勢洶洶。又有家奴抬了只凈桶,正從側門里拐出,所過之處,丫頭婢女,無不捏鼻紛紛后退,不禁頓腳“壞了壞了叫你不聽快走罷”說完自己慌忙躲了起來。
家奴將那一只滿裝黃白之物的凈桶抬了出來,一時臭氣熏天,承平依浸在思緒當中,定定跪在階下不動。管事娘子領人呼啦啦地涌出門來,叉手停在腰上,打量一眼,冷笑“有酒不喝偏喝醋,良言難勸該死鬼來人,把這混東西打遠了,再叫他嘗嘗咱們給他備下的醒腦湯,省得弄臟了家門,晦氣”
她一聲令下,十來健婦便沖了上來,舉起棍棒,沒頭沒腦向著承平落下。
此番情景,和從前那一次承平挨打,并不相同。那回長公主雖也領人打過承平,但場合畢竟是公主和駙馬的婚禮,不過借機,略略懲治下他罷了,下手也是有分寸的。這回卻是真正暴毆,狠打了一陣,管事娘子又親自上前,抬起一只船大的腳,一腳便將承平踹下臺階。他翻滾而下,撲跌在了一道草壑之中。
“倒下去”管事娘子喝了一聲。
承平狀若死狗,頭破血流地蜷在溝地之中,一動不動。家奴抬了凈桶上前,對望一眼。
此為大長公主之命,怎敢違抗。正待朝人潑倒下去,這時,又見家主奔出,命住手。
原來經此前一番變故,大長公主和駙馬盧景虎關系緩和了許多,重歸于好。他這兩日終于得閑,也來這里陪伴妻女,見狀出來阻止。家奴趕忙停手。不料,大長公主又聞訊跟出,定不放過承平。
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