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該跑的。可是當時我很怕”
張雁回垂眸就可以看見蔣春眠的臉,近在咫尺,她沒有哭,只是眼眶很紅,睫毛有些濕,眼睛里像是蒙著層霧,他愣愣地盯了會兒,雙手轉而捏住她的肩膀,怨氣散去,帶著些渴盼地道“以后不怕了行嗎”
他焦急地說道“蔣春眠,你別怕我學校里的那些事確實是我做的,我承認。我不是什么君子,我睚眥必報,我想要他們全都付出代價”
蔣春眠愣愣地抬頭。
張雁回眉間的戾氣收了收,但刻在骨子里的怨毒無法消解,早已經融入他的骨血,眼球遍布凸起的血絲,他用力閉起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眉眼間只剩蔣春眠熟悉的真誠和辨不清的晦暗情愫。
“你曾經問我學校危險怎么辦,我告訴你別怕,躲著怪異的人就好了。我說的都是真的那些人我沒法控制,我能控制的絕對不會傷害你蔣春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兩人面對面,眼淚都掉出來。
張雁回的手盡職盡責地擦拭蔣春眠臉頰的淚珠,他自己的則無暇顧及,大顆大顆淚珠滾落,沿著蒼白面頰落到脖頸的凹處,蔣春眠眼疾手快抽出紙巾按在上面。
邊抽噎邊問道“我有個問題。”
張雁回眨掉淚珠,連忙說“你問”
蔣春眠扭捏起來“我怕問了傷害到你,我想想。”
“沒事”張雁回巴不得她多和自己說話,他保證道“你問什么都可以任何事情。”
蔣春眠“他們說你跳樓,可是我不相信。”盡管和張雁回相處時日不多,蔣春眠卻自認為很了解他。他雖然性格靦腆,說話和善,但認定的事情誰都無法干涉,小小年紀就能獨自照顧病重的母親,同時兼顧學業,這樣的人怎可能因為流言蜚語就結束自己的生命。
再過幾月就是高考,他成績優秀,這是他能摸到的最便捷的離開當前境地的道路,他不可能親手放棄的
“我懷疑你是被人陷害的否則你怎么會跳樓”
張雁回的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如果是那怎么辦”
“報警把他抓起來”
“沒有證據呢”
蔣春眠凝神思索,捏緊拳頭喊道“那你就去嚇他把陷害你的人嚇死”
張雁回笑起來,唇角高高翹起,他的掌心早就由她的臉慢慢滑落到她的手背,只是蔣春眠沒發覺,他微微緊了緊掌心,那團捏緊的手仿佛一團灼熱的火苗。
燙得他心口驟縮。
“是我沒想跳樓。”他說道。
最艱苦的日子已經過去。張雁回的目標很明確,考出優異的成績,離開曇花鎮,在外拼出一塊屬于他的天地。他充分利用時間,打工的時候嘴里都在念叨著知識,次次考試取得第一,且和第二名的成績差距極大,距離高考越近,那根弦就越繃越緊,他早已定下未來的計劃,按部就班往前走,可那根弦繃緊的同時,也給他斷了所有的后路。
遭受毆打不算什么,遭受侮辱誹謗不算什么,只要他還有口氣,只要日子在往前走,高考是他觸手可得的唯一改變境地的機會,他不會放手的。哪怕頭破血流,他爬也要爬到那一天的到來。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高考上,不斷被吹氣的氣球,越來越鼓,越來越鼓,裝載著過度的期盼,稍微不注意,便會倏地爆裂張雁回實在不算幸運的人,他的路途充滿坎坷,和李德的恩怨使他在校徹底變成透明人,方正祥不斷的騷擾更是給他造成困擾,然而這些他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千不該萬不該,學校顧及聲譽,勒令他退學。
那瞬間,火山噴發,巖漿滾滾,森林大火,勢如暴龍,沿路窄道被猛然劈碎,山石塌陷,張雁回的世界陷入昏天黑地他喘不上氣,仿佛被烈火裹挾著往更深處走去,沿道彌漫炙熱滾燙的巖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