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太太不說話,她還沒從自己頭發被剪了的噩耗中走出來。
郁久霏繼續說“人是要斷舍離的,如果你實在舍不得,就瘋得更真實一點,身份、錢財、兒子舍不得,卻舍得自己,那至少舍棄得更徹底點,這樣誰都不能說你的不是。”
那丫鬟對她也沒多好,真瘋了的話,這個院子說不定還清凈點。
正房太太還是沒說話,郁久霏開始給她洗頭洗澡,不像丫鬟那樣動作粗暴,恨不得直接洗掉一層皮,在這期間,正房太太一直在哭,她可能早就想哭,只是哭不出來。
洗完之后,郁久霏想給她拿毛巾,發現連擦身的干毛巾都沒有,于是走到臥房里找,只翻出來一些舊被單,可見在這樣的院子里,尊嚴啊、生活啊,都破破爛爛。
沒辦法,郁久霏拿了塊看起來干凈點的被單去給正房太太擦身,然后脫了自己的濕衣服,穿著里面的t恤給她穿丫鬟準備好的睡衣。
等換好衣服,正房太太終于不哭了,她盯著郁久霏,嘶啞地問“你也是嫁進來的,我聽見了,你難道不是舍不得錢嗎都想進沈家大院,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我們不一樣的地方在于,我是來賺錢的,你是來做慈善的。”郁久霏給正房太太扣上最后一顆扣子,笑著回答。
給人洗完澡,就得收拾屋內一地的水跟木桶,好在郁久霏對這種事情相當有經驗,三下五除二就弄干凈了,還拎著木桶準備離開,此時正房太太忽然出聲。
她說“你想問什么,就問吧,看在你給我洗澡的份上。”
郁久霏的手藝不錯,雖然是一剪刀給正房太太剪的頭,卻是剛好及肩的利落短發,燙一下發尾就是漂亮的梨花卷,前提是正房太太愿意擺脫自己的封建思想去燙頭。
“啊,我就是想問問現在老爺的后院是什么樣的,比如說幾個小妾啊、主母跟平妻的情況啊和她們的等級位份什么的。”郁久霏猛地站在門口,回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太太。
正房太太很不適應地揪著自己的短發,直接說“平妻以下不用管,她們都是消耗品,跟我一樣,她們存在的用處,就是能給老爺生兒子,平妻看似帶著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小妾,給她們輔佐自己的權力,其實是想挑選好了身份,讓她們生下孩子抱養到自己名下。”
這個流程莫名耳熟,郁久霏想起,好像正房太太也是這樣被利用完的,難怪她之前總覺得正房太太像個做慈善的,現在一聽,敢情還真是
郁久霏臉色微妙“那當時您”
到了這個時候,正房太太沒什么好隱瞞的,直接點頭“是,我是最早跟在老爺身邊的人之一,那時候甚至沒有主母跟平妻,家里最大的小妾是我。
“我以為在老爺功成名就后,我會成為沈家主母,然而真住進了沈家大院我才發現,主母跟平妻的位置其實早就定好了,我們的存在,不過是老爺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而已。”
古時候的人們會根據家世定娃娃親,尤其是正妻跟平妻的位置,更是早早就定好,除非家主有非常喜歡的人,非要扶某個人當自己的正妻,不然差不多就是一個沒感情但代表了家族的正妻和一個相對喜歡的平妻。
家主不愿意扶又放到了宅子里的,說得再好聽,都是小妾,懷上孩子也不歸自己,運氣好抱去給主母養,運氣不好,見不著不說,孩子也沒個正經名分。
郁久霏忍不住露出憐憫的神色“所以,您的兒子,也被抱給主母了”
正房太太笑了聲“對,因為主母不能生,很奇怪,明明她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我還在主院那邊住的時候,就看到西洋大夫跟所謂的民間神醫進進出出,她就是生不出來,后來我先懷上孩子,老爺就把孩子抱去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