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張筠姬看著孟允棠倔強的側顏,放在幾案下面的手悄悄握緊了手指。
“你現在就是個晏家不要的下堂婦,以賀六郎如今的身份地位,你以為他還能要你別癡心妄想了”孟老夫人道。
孟允棠道“我沒指望他還能要我,但我知道有人在要緊之事上騙了他。用真相去換他保我一保,看在幼時情分上,他定會同意。”
她話音一落,孟老夫人還未說話,張筠姬便顧左右丫鬟道“都退下。”
孟老夫人和崔氏都望著她。
張筠姬知道自己反應過大,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賀六郎如今權貴顯赫,七表妹這般公然論及與他幼時的情分,讓人聽去了,只怕不妥。”
孟老夫人仔細一想,是這個道理,便揮手讓堂中的丫鬟奴仆都退了出去。
張筠姬看著孟允棠道“七表妹,說什么話做什么事都是要有證據的。你和賀六郎幼時就算有情分,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如今這情分在他心里還剩多少,有還是沒有,誰也不知道。如果你仗著這一點便去攀附交情胡說八道,你自己名聲毀了事小,別到時候還連累了整個孟家。”
孟允棠扭過臉去,與她四目相對,道“六表姐能考慮到的,我自然也有考慮。六表姐說得對,我所說之事,確實沒有證據。”
張筠姬面色稍霽。
“但是我了解賀六郎,自小,他便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性子,經過滅族之禍,八年流放,脾氣總不見得比小時候更好。只要我告訴他那件事,就算沒有證據,他心中存了懷疑,就一定會追查到底。我是不怕他查的,反正我沒有說謊。但是欺騙他的人,”孟允棠盯住張筠姬眸光顫動不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可想清楚了,經得住他這般查證么”
張筠姬強自按捺住跳動不安的心臟,強笑道“你少在這兒唬人了,沒影兒的事,他能信你才怪。”
孟允棠挑釁“試試”
張筠姬不敢接話。
孟允棠自己站起身,又俯身扶起周氏,站得直直的,對孟老夫人道“祖母,時辰不早,我與阿娘就不耽誤你用飯了。至于你說的親事,六表姐主意大,就讓她代替我與你商議吧,我和阿娘先告退了。”
方才她和張筠姬你來我往的那番話委實蹊蹺,孟老夫人和崔氏都聽出了不對勁,就沒留她們母女倆。
待母女倆一離開,崔氏就扭頭問身邊的女兒“七娘方才那番話是什么意思誰騙了賀六郎你為何一臉被她拿住的模樣”
張筠姬越想孟允棠的話越害怕,以至于竟微微顫抖起來。
冒領功勞真的只是她一時貪心。她夫婿貪花好色,刻薄寡恩,婆母妯娌與她也關系不睦,她在夫家的日子太難過了,所以當今圣上復位東宮,賀家平反時,她頭腦一熱,就去找了賀礪的長姐,告知了賀家人的埋尸之地。
她原本只想要個報信的功勞,誰知賀令芳誤會了是她收殮的尸骨,握著她的手說了許多感激的話,還說要請太后封賞她和她的娘家,她暢想了一番觸手可及的錦繡前程,便將錯就錯地認下了這份功勞。
回家后,她第一時間與父兄說了此事,讓他們去料理當年參與掩埋賀家人的那些乞丐和浮浪兒,抹去一切與孟家有關的痕跡。孟允棠自幼就是個柔弱的性子,如今又嫁了人,與賀礪不會有什么交集。沒有證據,又被她張家先發制人,她認定孟允棠會吃下這個悶虧。
可誰曾想她居然在賀礪回長安的檔口和離了。她怕孟允棠與賀礪再續前緣,就慫恿她母親回來說服孟老夫人將孟允棠許配給她的舅家表哥,想將人捏在手里以絕后患。沒想到一向軟弱的孟允棠這次居然擺出了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
是她急中出錯,行事魯莽了,忘了兔子急了也咬人。現如今,唯一的補救方式就是讓孟老夫人以長輩之尊,壓住孟允棠,務必封住她的嘴。
孟老夫人是張家出來的,為了張家,她一定會同意的,而且會不遺余力地去付諸行動。
想通了這一層,她在崔氏驚疑的目光中哭了出來,朝孟老夫人道“姑祖母救救我,救救張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