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興坊孟家的女兒,聽說還是和離過的。你說人家這是什么命啊,父親也不是什么高官達貴,和離不到一年,轉頭就嫁衛國公。你說這樣的小門小戶,男兒要發達有多不易,可女兒呢,一朝高嫁,便什么都有了。怪不得現在當父母的,都不重生男重生女了。”身旁婦人不無艷羨地酸道。
楊夫人已經什么都聽不清了,只覺得腦瓜子里嗡嗡的長興坊孟家女,和離不到一年的,該不是那孟允棠
天爺啊,她都做了什么她居然替她兒子退了與孟家次女的婚事這、這可怎么辦吶
楊夫人一時之間受不得這刺激,兩眼一閉,當場昏了過去。
路上眾人是瞧了熱鬧,可把周氏給忙壞了。孟家院子本就不大,賀礪送來這么多納征禮,幾乎要將整個庭院塞滿,尤其是那么些豬羊,在院子里跑來拱去咩咩麻麻的,幾乎要把人吵瘋了。
不過忙亂歸忙亂,她心里卻是安定的。越把納征當回事,就證明他心里越在意彤娘。只要彤娘能過得好,當爺娘的怎樣都無所謂。
孟扶楹收了通婚書,筆走龍蛇,當即寫下答婚書一封,交給兩位函使,又好生招待兩人吃了頓午飯,才放兩人回去。
孟礎潤蹲在前院的廊下,看著府里下人在阿娘的指揮下忙碌而不失條理地搬著賀礪送來的納征禮,心里空落落的。
雖然爺娘一再說阿姐是自愿嫁給賀礪的,阿姐自己也這么說,可不自愿又能怎樣呢
便是自愿,誰能保證賀礪一輩子對阿姐好呢他位高權重,又這般年輕,浮世繁華,軟紅勾人,他再愛阿姐,又能愛多久呢
他氣餒又失落,煩惱地用手揪著頭發,一籌莫展。
到了晚間,大家用過晚飯之后,周氏終于得了些空閑,來到孟允棠房中,見下午搬來的箱籠還好好地堆在墻角,好似沒人動過的模樣,便坐到床沿上,輕聲問孟允棠“怎么不打開箱籠看看賀六郎都送了些什么給你呢不開心嗎”
她不問還好,一問孟允棠又要哭了,哽咽道“阿娘,我的額頭怎么辦這么丑的疤,還能養好嗎”
“能養好,現在是新疤,看上去明顯些,待時日久了,它自己慢慢收縮平滑,就看不大出來了。”周氏攬著她安慰道。
“那沒養好的時候我該怎么出去見人呢花鈿也貼不到那個地方去。嗚嗚,阿娘,我破相了,賀六郎會不會嫌棄我”孟允棠哭道。
“不會,那日他來看你,已經看到你額頭上的傷口了,若是他嫌棄,又豈會送這么多的納征禮來。再說他不是派人送了上好的膏子來嗎,你堅持抹著,定有效用。快別哭了,知道的是你在哭傷疤,不知道還以為你舍不得阿娘不愿出嫁了呢。”周氏打趣道。
孟允棠忍不住噗嗤一聲,又哭又笑,埋怨道“阿娘你怎么這樣壞,人家正難受呢,你還逗人笑。”
周氏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道“我女兒生得這般如花似玉,那道小小的疤算什么有個詞叫做瑕不掩瑜,說得就是這個道理,明白么”
孟允棠點點頭,嗡著鼻子“嗯”了一聲。
母女倆互相依偎著,周氏道“納征過后,便該請期了,也不知賀六郎要將婚期定在何時最好是定在九月,秋高氣爽,好辦事。”
“那待他來時,你同他說。”孟允棠想著自己三月才從晏家回來,九月居然又要出嫁了,真是世事無常,而在事情未發生之前,你是絲毫也預料不到的。
“只怕他不肯,迫不及待要將你從爺娘身邊搶走。”周氏氣悶道。
孟允棠又羞又想笑,道“那搶走就搶走吧,反正嫁過去了也無公婆管束,他定然也不會攔著不讓我回家,離得這般近,我便是天天回家一趟也無妨的。”
周氏笑著嗔怪道“與你玩笑罷了,哪有出嫁女天天往娘家跑的,便是離得近也不成。嫁過去后,雖無公婆管束,也不可太過放肆,自己的分內之事,要一絲不茍地做好的。”
“我知道了,阿娘。”孟允棠將頭靠在周氏肩上。
母女倆絮絮地說了一會兒話,周氏便開始哈欠連連,孟允棠知道她是白天累著了,便忙催她回去睡覺。
周氏離開后,孟允棠忍不住下了床走到妝臺前坐下,拿出一柄手持鏡來仔細看自己額頭上那道疤。
這時窗下突然傳來咔噠一聲,她扭頭一看,卻是賀礪從窗外探進半個身子來,將一只精致的小果籃放在窗下坐床的幾案上,看見她坐在妝臺前,正沖她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