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敬靠在床柱上,一時間門竟不知道自己是該喜該笑,還是該感嘆第一個信了自己話的人,竟然是討厭自己的人。
夜里很黑。為了不打擾大公子休息,侍女們沒來點燈。
先前那些侍女是覺著他不一定會死,或者是死前還能給她們點好處,這才愿意圍著他與他玩鬧。結果他當眾吐血,讓那些侍女真的明白他命不久矣。后面他暈厥過去失去了意識,也就拿不出什么現成的好處給那些侍女們了。
無利可圖,侍女們自然是連演都懶得演一下深情。
饑腸轆轆的身體順著床柱重新滑倒在床上,宇文敬笑了起來。
他那么想死,卻也依然會餓。可笑因為仙骨被毀,又無道骨護身,他連辟谷都做不到。
這可真是諷刺。
“走了好”
想到明顯與以往不同的媚姨,宇文敬閉上眼睛。
“不要回來了”
宇文家不值得留戀。無論是之于他,還是之于媚姨。
過去宇文敬也想飛出這個家,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然而外面的世界也沒有宇文敬想象得那么美好。
處處都是勾心斗角的小人,哪里都有為了自己而不擇手段的惡徒。
接近他的人都想從他身上得到點兒什么,他就像是一坨剛被屠宰出來的肉,無數蛆蟲在他身上蠕動攀爬,只想再對著他咬上一口。
宇文敬快死了。
媚姨離開宇文家不過七日,宇文敬便已經食水不進。
一月之后,宇文敬已經是被仙藥吊著最后一口氣。
再過兩月,鼓城已經是家家都開始準備白皤紙錢。大家都怕大公子這一死,鼓城白布紙錢漲價,都先囤起來了。
宇文家家主宇文英大罵媚姨欺主背主,明知大公子沒了她不行,還丟著性命垂危的大公子不管,自己一個人不知逍遙到了何方。
跟著整個鼓城的人都聽說了一個傳聞宇文家大公子宇文敬愛上父親身邊的侍婢媚姨,然而被媚姨拒絕。宇文敬傷心之下走火入魔,這才仙骨盡毀。宇文家家主看兒子這般喜愛媚姨,便把愛重的媚姨送給兒子,誰想媚姨嫌棄大公子已經是個廢人了,眼見大公子即將魂歸西天、家主又不要她回他身邊,便丟下大公子在寂寞里等死,自己先拿著宇文家給的種種寶貝尋高枝兒去了。
像是要佐證這個傳聞那樣,鼓城里又流傳起了新傳聞。
新傳聞中宇文英天天哭泣。有時在城樓上哭,有時對著家里的牌位哭,更多的時候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哭,總之他什么時候在哪里哭鼓城人人都知道,就跟親眼看到了似的。
這天,已經昏迷許久的宇文敬醒來了。
他張著干涸起皮的唇,意識到自己這是回光返照。
想到這些天他意識朦朧里聽到的傳聞,他拼命動起僵硬的手腳,試圖從床上爬起來。
宇文敬太久沒有動作了,他確實從床上爬了下去,只是他也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