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他精心構筑出的謊言,還是他用騙來的錢財構筑的絢爛人生。
他被扔到了試驗臺上,他在劇痛中驚恐地看著自己從人變成獸。
“向你這樣腦子好使的人,但凡有個正常的、合法地上升途徑,你都能利用那個途徑到達你想到的位置吧。”
“可看看現在的你。”
“你只能像一只野獸那樣,被迫遵循叢林法則。而且,還是對你完全不公平的叢林法則。”
溫柔的女聲像刺入鼓膜的尖刀,一刀一刀地捅開絲諾的腦髓,在他的腦子里攪動。
“許多人以為弱肉強食就是真理。被吃只能怪弱者自己不好,誰讓弱者要當弱者呢”
“這些人一定沒有想過,弱者許多時候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制造出來的吧”
地球上曾經有一個被奚落為“東亞病夫”的國家。
大約是百年戰亂打醒了這個國家的骨氣吧,這個國家的人十分要強,幾乎是方方面面都想做到更好、更強、更優秀,就連體育運動也一樣。
就這樣,在經歷許多的苦楚與磨難之后,這個國家擁有了舉世無雙的乒乓球技術、舉世無雙的體操人才。
一個拍一個球打得西方國家丟盔撂甲,馬艷紅下、莫氏空翻、單臂大回環驚掉全世界的眼珠子。
這個國家在國際體壇上高歌猛進著,這樣的高歌猛進卻被按下了休止符。
確實,金牌與分數不該凌駕于運動員的生命之上,體操運動十分危險,危險系數過高的動作有必要被禁止。但,乒乓球賽里的“禁膠令”不就是在明顯地欺負當時這個國家不夠先進的套膠制造技術,欺負這個國家無法像發達國家那樣奢侈地使用無機膠水嗎
再回到那個問題,弱者,真的就是天生的,真的就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所以才是弱者嗎
當“叢林法則”打從一開始就無底線地傾斜向某一方,那些宣稱“叢林法則”就是公平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只能是既得利益者。
這些既得利益者要么是蠢到看不出“叢林法則”為他們而設,自己享盡了一切紅利。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假裝沒有發現“叢林法則”的底層邏輯就是一個充滿歧視性與不公平、不公正的邏輯;因為他們還要繼續吃紅利。
“絲諾,對這樣的世界,你沒有恨嗎”
“哪怕你已經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這樣的世界的惡心之處,你依然還要支持它、成為維護它規則的一份子嗎”
雙手抱在胸前,距伊芙還有絲諾一門之隔的沃夫轉身靠在了墻上。
有那么一剎那,他甚至以為伊芙的這些話是在對他說的。
他很清楚這個俱樂部的惡心之處,也很清楚這個永夜之城乃至“沃姆”這個星球上的人類文明的惡心之處。在他把上下結構關系里的榨取看得如此明白的現在,他為什么還要繼續做支持那些惡人行惡、維護這種不公平的上下法則的一份子呢
是因為他怕吧。
沃夫想。
眼前浮現出自己的青梅與竹馬,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過這兩張臉孔的沃夫微微黯然,苦澀一笑。
“喂,伊芙”
地下倉庫內,絲諾擰出個詭異的笑臉來“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真他媽像個惡魔”
伊芙笑瞇瞇地回答他“沒有。倒是有人說過我像天使呢。”
瑪安娜對伊芙說她像天使時,第一次流出了無意識的眼淚對仿生人來說,流淚只是一種反射。就好比一加一會有二的結果那樣。仿生人的邏輯告訴她們挨了打時你要流淚,你的硬件被破壞時你要流淚,你的主人對你傾訴時如果流淚,你也要流淚。
但因為伊芙共享了她的部分代碼給瑪安娜,瑪安娜的行為與反應不再是基于條件的反射行為。自由流淚的感覺讓瑪安娜有了成為“人”的感覺。
翻遍自己所有的詞庫,最后瑪安娜只能用“天使”這樣滿含宗教意味的詞匯去形容給予她“生”的伊芙。
“哈天使怎么可能這樣蠱惑人”
伊芙睜開了她那一黑一藍的眼睛“我倒是覺得,只有身為神的狂信徒的天使,才會如此教唆他人跟隨自己的指引。”
朝著愕然的絲諾伸手,伊芙笑道“那么絲諾,你選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