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昌平君叛亂的是另外一位楚國公主,與她無關,她本可以不必死。”
“是你,你的貪心害死了她,而不是她死于陛下之手”
鶴華神色淡淡。
明明他們在講她的生母,與她血緣關系最為親近的人,她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悲傷痛苦,甚至連悲憫這種神色都沒有,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靜靜注視著面前的男人,似乎想透過他的面容看到另一個張臉她阿娘的臉。
她怎么可能不想她阿娘呢她想過的。
白日也想,夜里也想,可想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并不能讓她阿娘重新回到她身邊,想念完全無用,只會讓她的阿父更加沉默,于是她不想了,不再告訴阿父,她想她阿娘了。
其實也不是不想,而是把想念放在了心間。
她不會再與任何人訴說自己的想念,她是無憂無慮的大秦公主,而不是失了母親的小可憐。
事實上她也不是小可憐,她有阿父,有大兄,有眾多兄長與姐姐,還有蒙毅王離陪著她,她的生活精彩又熱鬧,她沒必要沉浸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可是啊,可是,在午夜夢回,她還是會想起她阿娘。
那個從來沒有笑過的女子,那個被母國當做戰利品送過來,又被秦國束之高閣的可憐女人,她現在過得好嗎是否已經找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如果她已擁有自由,那么,她衷心祝福她,永遠自由,永遠屬于自己,而不是被當成物件送來送去。
鶴華靜靜看著男人。
她曾聽蒙毅與她提過,她的舅舅與她娘是雙生子,兩人長得極像。
如果她的阿娘還活著,大概就是現在的模樣,三十多歲,風華正茂,姝麗無雙。
也有這樣的長相,才會被人被人當做奇貨可居,被當成和親公主,千里迢迢從楚國送到秦國。
“不,我沒有”
男人尖叫,“我是為她好我只想讓她過上好日子”
“楚國已日薄西山,一旦亡國,作為楚國宗室的她只會被當成勝利品被兵士瓜分”
“我不想讓她落到那步田地,所以我才收買了太史令,讓太史令選中她,讓她成為秦王的人”
男人看向鶴華,“但秦王心狠手辣,完全不顧惜半點情分,更不在意公主的顏面”
“你是什么東西,也敢置喙陛下的決議”
王離爆喝,“你如今還能活著,是因為你是十一母系族人最后一個親人,你若再敢胡言亂語,下一次的弩箭便不是落在你掌心那么簡單”
男人自嘲大笑,“你以為我會怕死”
“哈,我如今敢出現在公主面前,便已做好被你滅口的”
“啪”
一塊石子撞在樹干反彈到男人后脖頸,男人聲音戛然而止,一頭栽在雪地上。
章邯收回手,吩咐左右侍從,“看好他,莫傷了他的臉。”
“喏。”
侍從翻身下馬,將昏迷中的男人從雪地里扶上自己馬背,仔細擦去男人臉上的雪污。
這是一張極為好看的臉,哪怕看上去頗受風霜摧殘,但也不曾損去他容顏的清雋無儔,桃花面,多情眼,一雙削薄的唇,與公主略有幾分相似。
不必滴血認親,單是看模樣,便知道他是公主的親舅舅。
唯一不同的是公主的眉眼更像陛下,是凌厲雍容的鳳目,笑時流光溢彩,不笑是威嚴肅穆,典型的上位者,只手可擎天。
而男人的眼更多情,哪怕怒目而視,與少將軍吵得不可開交,但那雙眼依舊是水光瀲滟,有一種看誰都深情的錯覺。
一身風霜狼狽,都不能掩其國色,可想而知他的姐妹該有多漂亮。
但再怎樣漂亮,一旦與陛下之間橫了二十多萬將士的性命,她縱是神女入夢姑射仙子也難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