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華眸光微轉,看向嬴政,“儒家果然是當世顯學,思想能深入黔首,不僅能影響黔首們的言行舉止,還能影響他們的目標追求,若儒家能去其糟粕,為阿父所用,不失為一樁美事。”
嬴政當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華夏大地兩千多年的歷史已充分證明儒家思想的重要性,但也充分證明若使用不當,會造成多么可怕的思想荼毒。
后世人拿著儒家扯虎皮,給原本還算正常的儒家套上各式各樣的糟粕惡臭,連累孔夫子在后世的評價一落千丈,提起他便是封建糟泊,殊不知很多儒家的惡臭思想并非他提出,而是后世人打著他的名義強加在他身上的。
這種事情要從根源上斷絕。
他若用儒家,必須是徹底摒棄那種思想絕無讓糟粕思想攀上的儒家,而不是越發展越可怕的封建儒家。
嬴政靜坐不語,聽鶴華與郡守打機鋒。
郡守心中大喜。
陛下治國以法墨兵為主,其中法家改革創新,制定治國方針,墨家發展工業,讓大秦迅速崛起,兵家所向披靡,大秦疆域連綿無際,這三家獨霸大秦,壓得其他百家諸子喘不過氣。
尤其是儒家,受這三家影響最深,從原本能與墨家分廳抗衡的世之顯學,變成僅在齊郡有些影響力的普通百家之一,作為一個出身儒家在大秦當官的郡守,他可太希望儒家能重振門風,再現孔子周游列國的盛景了
郡守連忙道,“敢問皇太女,您所說的糟粕是什么”
“下官與儒家略有淵源,興許能為皇太女排憂解難。”
“糟粕便是矯枉過正,過猶不及,儒家天天講究個規矩體統,講究男尊女卑,我是女子,最不耐煩聽這種話了。”
鶴華道,“若真是男尊女卑,我又怎會被阿父立為繼承人,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之儲君”
郡守面色微尬。
還別說,這的確是儒家存在的一種思想。
“孔子曾言,有教無類,既是有教無類,又怎會在性別之上分個高低貴賤說什么男尊女卑”
鶴華看向郡守,聲音悠悠,“我知你是儒家的人,你不妨與他們帶個話,若想阿父啟用儒家,便現將這種思想從儒家之中徹底剔除。”
“子曰有教無類,荀曰治之經,禮與刑,君子以修百姓寧。”
“你們處處以習孔孟之道自居,卻不知自己早已將真正的圣賢之道摒棄,儒家沒落如此,除卻阿父不用儒生外,你們的故步自封也占很大因素。”
郡守臉色白了白。
大秦與其他受周天子冊封的中原五國不同,是真正的從尸山血海里拼殺出來的國家,因護送周天子遷都有功,才被封為諸侯,且還是嘴上封侯,土地要自己去打的那一種。
外有犬戎滋擾,內有中原諸國瞧不上,周天子還時不時打秋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秦,愿意接受儒家之道才是怪事。
儒家講究仁治,講究禮儀規矩,但犬戎在他們土地上大開殺戒時,可曾與他們講過仁治禮儀
他們被中原諸國排斥在外時,可曾有人與他們講過仁治禮儀
他們被周天子要求奉養朝貢時,可曾有人與他們講過仁治禮儀
沒有,沒有人與他們講究仁治規矩。
在他們最需要被仁治、最需要被禮儀保護時,所有人都想從他們身上撕下一塊肉。
所以他們不相信仁治禮儀,只相信自己的拳頭,拳頭打得到的地方,他才有資格與別人講道理。
靠著自己一身血肉崛起的秦,是比楚王自嘲“我蠻夷也”更蠻夷的蠻夷,君主是虎狼之君,臣民更是個個豺狼虎豹,幾乎把一言不合便拼命的狠勁寫在臉上,讓這樣的秦去用儒家治國,簡直比登天還難。
可皇太女既然這樣開口,便意味著她與陛下是考慮過用儒生的,前提是他們摒棄自己思想里他們不喜歡的部分男尊女卑。
郡守大腦飛速運轉。
短短一瞬,這位在儒家頗有影響力的郡守做出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