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西受這些畫面聲音的影響,心口處窒息般地難受,掩耳盜鈴地捂了捂耳朵。所幸沒過多久這床架子就消停了,她也松了口,眼瞼半合不合地慢慢睡去了。
竹珍等人放輕步子退了出去。
此刻合玉居外面,有人路過,季五年支著傘打著燈籠,往亮著燈的院落望了一眼,聲音粗噶,“公子,聽說沈小姐額、是三夫人,三夫人今天回來,看樣子已經到了。”
立在他身邊的男人形容冷淡并不言語,只嗯了一聲,徑自穿過前頭的小徑。
兩人沒入昏暗的夜色,落雪澌澌里隱約還有季五年的說話聲飄過來,“這府里不知道又要鬧成什么樣了,只盼望別禍到公子身上來才好。”
一夜安眠。
翌日天還未亮,沈云西就被竹珍從床上拽了起來,安國公府慣例不必日日晨昏定省,但第一天回府,按規矩她要去拜見府里的長輩。
衛老夫人天還沒亮就去了相國寺燒香祈福,要下午才回,安國公衛智春要上早朝,卯時前就走了。
說白了,今日需要沈云西去請安問好的只有女主秦蘭月這一個。
沈云西尚且心平氣定,荷珠竹珍卻不輕松。尤其荷珠,她比竹珍年紀小,性子也活泛,心直口快得很
“小姐過去,那秦夫人必是要給你排頭吃的,往時就愛立規矩,如今隔了三個來月,想來她刁難人的本事定然又長進了。天爺,這才第一日我就覺得府里的日子難熬了,還不如在莊子自在呢。”
她哀嘆一聲,圓圓的小臉兒都愁化了。
沈云西坐在梳妝臺前,從銅鏡里認真地看著站在后頭的荷珠,聽她說話。
在末世里與人相處交流的機會不多,獨自呆得久了,她的習性早定了型,不太愛言語,能不說話就不說話。荷珠抱怨完,她便只是半認同地淺點了一頭。
除了不能出大門外,其他方面莊子里確實自在一些。不過府里也有府里的好處,至少伙食上花樣更多,手藝更好。
就如今天的早食,吃的雖是蒸餃子,卻也不單調,有豬肉白菜餡兒的、羊肉蘿卜的并各種純素口的,餃子皮兒也是五顏六色的弄得精細,擺了滿滿一大碟子,和點醋水,備碗鮮湯,味道絕佳。聽說梁京冬日里家家戶戶都好這一口。
用了一頓不錯的早食,沈云西支在桌子上暈了會兒神以作回味,才在竹珍的催促下出了門。
回府的頭一天不想叫人看輕,荷珠今早使出了渾身解數給她化妝梳髻,還專挑了一身襯她顏色的嫩黃的新裙衣。
路上四下的女婢小廝一面行禮問好,一面不著痕跡地偷覷,待人走遠了又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大多人都沒想到這位三夫人的精神面貌會這么好。
這些小插曲并沒有引起沈云西的注意,她轉進花園,過了一處月洞門,很快就到了正院。
正是冬日,這方正院里卻是花團錦簇,姹紫嫣紅。夏季的蘭花朱槿、秋季的月季菊花,在寒冬臘月居然也開得鮮妍明媚,更有一些不知名的稀奇花卉,一盆一盆擺在廊廡下,滿當當的,全是男主安國公衛智春花大價錢收羅來的,無一不表現出對年幼嬌妻的愛寵。
一排排花草奪人眼目,濃烈盛放,院子里的仆從們也是穿了一身新做的紅夾襖,紅滾邊兒的褲裙,處處都是臨近新年的喜慶。
“問三夫人好。三夫人您來得太早了,夫人還沒起呢,請且稍候,老奴這就進去通傳稟報,伏侍夫人起身。”迎上來的中年仆婦正是昨夜角門邊接人的那一個,府里都叫吳婆子吳媽,是個小管事。
她站在廊廡的臺階下,對走過來的沈云西笑俯了俯身,而后眼珠子一別,打簾子進門去,從前廳過了穿堂繞去了內室。
這一去,半天都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