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西迷惑“我神氣嗎,開頭我一句話沒說,不是你們先挑事的嗎”
她看過來,微微睜大了眼,那清亮又平靜的視線讓衛芩陡然覺得,對方看她就像在看一個張牙舞爪的丑角兒。她口頭一噎,有點惱羞成怒,憋紅了臉“你”
大夫人一見衛芩的表情就知道不好,這任性又脾氣大的小姑子是要撒潑了,她連忙起身來擺手止住衛芩“哎呀,芩姐兒,好了好了,快別胡鬧了,都是一家子人,吵什么呢。今天是六弟的接風宴,三弟妹也才回府來,正是團聚的時候,該和和樂樂的才是啊。”
這位大夫人溫玉嫻是此方安國公府的長媳,與她的姓一樣的溫柔和氣,是個老好人,說著南方的軟語軟調,安撫地打圓場。
衛大爺也順了妻子的話說合。
有他夫妻二人這一打岔,內里氣氛終于和緩了些。衛芩也不好不給長兄長嫂面子,只得狠狠瞪了沈云西一眼,忍氣坐下。
外間女婢側耳聽了聽里面的響動,看向在門邊站了半天也聽了半天的人,小聲說“三爺還不進去嗎,外頭透風,仔細風涼傷了身子,老夫人可要怪罪奴婢們的。”
那人不知在想什么,垂目又立了片刻,才動步往里走。女婢忙打起簾子,高喚了一聲,“三爺到了。”
守門的小丫頭聲音響亮得很,她一嚷,整個榮照堂都聽見了。
同一時門前的緋玉珠簾發出了輕碰碰的碎響,那后頭玄黑色的衣角先探了過來,緊接著映入眸中的是一道頎長的身影。
現在還是下午,但冬日里總是烏云沉沉,天色一直是暗陰陰的,因而內里早點了好幾盞燈,暈黃的燭火照在半卷的帷簾上,與串串玉珠流蘇交錯,落下一層極為虛幻的光亮。那人本就清雋的面容,在這樣的花燭與珠光下,越顯得神姿高徹,容儀俊和,恍惚不似個凡人。
他人看起來是很清瘦,面色也比尋常人更蒼白,唇色也是偏白的,在一屋子紅潤面龐的映襯下,白得甚至過于慘淡了,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有病氣在身的。
這是衛邵,原主名義上的丈夫,但又不像衛邵,或者說不像原主記憶里的衛邵。
原主一心撲在宮里的太子表哥身上,大抵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慶明帝在她眼里是光芒萬丈的。
于原主而言,除了太子外,京里的所有青年才俊都是暗淡的不起眼的影子,衛邵這個深居簡出的病秧子就更不值一提。
在原主看來這人不顯眼,但事實上這位安國公府的衛三公子在京里很有名,當然,并不是什么好名聲,而是被人調侃的笑名。
衛邵今年二十有二,早加了冠禮,考學不成,身上沒有一官半職,目前在應天書院做夫子。
說是做夫子,其實名不正言不順,作為大梁的第一學府,應天書院的夫子不是大儒就是正經進士出身,皆受朝廷任命,衛邵全賴自己的老師竇老先生看顧才勉強留在書院,素日幫竇老先生打下手和照料書院的藏書閣,連合同工都算不上。
他也不是不學無術,相反他學問極佳,書院一眾夫子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無,是天縱奇才,百年無人能出其右。
可惜的是他體弱多病,每逢科考,進考場不到半日就得被人抬出來,所以至今還是個白身,連秀才的功名也沒摸到過。
據說衛邵自八歲進應天書院,至今十四年,本朝院試三年兩次,他一共參加了七次院試,每一次都無一例外地被人抬出考場,這幾乎成了梁京院試考場的必備節目,也因而是不少人茶余飯后的笑談。
再有才名又如何,這樣身體根本擔不起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