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明帝看了殷皇后一眼,又盯了盯殷皇后手扶住的玉碗,腦海里回閃過齊淑妃的那一番話,是而剛伸去接碗的手立馬又縮了回來。
他聲音里還含著未能松緩下來的僵硬,說道“放下吧,這里自有宮人來收拾,你們不必在這兒守著了,都回去吧。
殷皇后素來厭見他,若是往常,聽見這話,她肯定就應了,保準兒頭也不回。但今日不同以往。
這老東西顯是把齊淑妃的話記在了心里,生怕她下毒弄死他,這會兒正忌憚的很呢。
要她伺候慶明帝,她一百個不樂意,但要能膈應他,她能在慶明帝這兒轉個一天一夜都不歇息。殷皇后扯出假笑“那怎么能成,陛下身上不適,臣妾豈能安心。”
殷皇后說什么也不走,而且不但不走
,還接了一些小宮人的活兒故意忙前忙后。每有她沾的東西遞過來,慶明帝的心就直猛跳。不是心動,是驚動的。
經了衛智春和齊淑妃,慶明帝現在看誰都覺得是瘋子預備役。誰知道殷若華會不會有樣學樣,也做他們的癲狂,不管不顧的下藥弄死他
慶明帝提心吊膽的,殷皇后在紫宸殿待了不到一個時辰,慶明帝氣兒沒順不說,心臟都抽疼起來了。又叫了一回太醫。
相輝樓這邊,大臣夫人們也各散了,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不言語,但臉上卻是擠眉弄眼的飛來飛去。
沒了齊淑妃這個壓在頭頂的大石,姜百誼帶著靖王府的妃妾們,高高興興的出宮回府去了。宋修文縮在人群里,沒多久,也不見了影子。
衛邵目光掃過,再轉回來,就見沈云西還坐在椅凳上,兩頰緋紅的,一個勁兒的沖他笑。她笑起來,也不出聲兒,就是眼眉彎彎的,很安靜的笑。
衛邵拎了拎她身前案上的酒壺,不出所料是空的。
他彎腰,俯身挨近去,笑道“醉了。”
沈云西聽見他的話,眼眨了眨,想了好一會兒,好像才理解了他在說什么,搖頭脆聲道“沒有。
她是真的沒有醉,她只是頭有點兒暈。沈云西拉住他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衛邵失笑。
沈云西扒拉著他也笑。
宮里沒什么事兒了,他們便也出宮去。
沈云西看戲時,盡喝酒去了,果酒那甜滋滋的,不像清酒的烈性,但酒量一貫不好,喝多了人也發木,反應慢了好幾拍不止。
等到他二人都坐上馬車,穿過街衢了,沈云西才迷蒙的想起宋修文來。從宋修文又想到衛邵,腦子里像裝滿了漿糊一樣。
她環抱著衛邵的手臂,歪著腦袋靠在他肩頭上。
長街兩道,清風吹送著喧鬧的人聲,卷起蜀錦裁制的車簾,混雜著食物的濃香。
沈云西吸了吸氣,正發著呆,異能畫面一股腦兒的給她塞了過來。
畫面里是秋天末尾的時候。
大理寺的梧桐樹上掛了一樹的黃葉,風一過,便飄飄落落的墜到地上來。黑色的皂靴從脆黃的枯葉上踩過,一片吱呀吱呀聲中,衛邵走進了大理寺的監牢。
以供審訊的石室里,宋修文壓抑著心頭的激奮,頂著一頭雞窩似的粘膩亂發,黑魅魅的臟臉上,涌現的顯而易見的興奮之色。
殷白夜翻著冊子,眼珠子瞄了瞄宋修文,呵呵了一聲“宋駙馬,我說過吧,公家飯不是給你白吃的,公家房也不是給你白住的。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他甩了甩書冊子,你說的這些關于異世界的東西,盡是些屁用沒有的,可不夠抵押你在我大理寺監牢的租金。
殷白夜雙手環肩,腳往凳子上一踩,對他揚了揚下巴“得嘞,看來你是沒什么用處了,今天下
午就收拾收拾出獄吧。
彼時福昌長公主還在外虎視眈眈,宋修文哪敢出去,浮涌的笑意一滯,嚇得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出去,我不出去殷少卿你放心,我已經想到了正是想到了,這才讓獄卒大哥請您二位來的。
宋修文對殷白夜說完,便看向另一邊自進來后就坐在案椅上的人,他忙爬起身來,摳了摳發癢的脖子,作了個揖,肅色說洵王殿下,我接下來要說的,肯定會讓你很驚訝,但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
衛邵撩了撩眼皮,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