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年小皇帝因為熬夜苦讀吐出鮮血把自己和小梁子嚇得臉色蒼白,急急忙忙去慈寧宮尋孝莊文皇后的模樣,曹寅也不禁夸道
“萬歲爺聰慧又好學,一直都是明君。”
康熙抿了抿薄唇“那時咱們的日子過得艱難,索尼年邁,鰲拜仗著滿洲第一巴圖魯的身份欺負朕年幼,氣焰囂張,不把朕放在眼里,朕的旨意連乾清宮都出不去,蘇克薩哈也有私心,遏必隆更是一根風往哪吹哪邊倒的墻頭草。”
“四大輔臣之間明爭暗斗,當朕得知鰲拜那廝竟敢瞞著朕矯旨殺了蘇克薩哈,氣得與他當庭爭辯,他竟然膽敢朝著朕公然亮拳頭,索尼閉門不出,滿朝文武都齊齊低下頭不敢瞧,唯有你和梁九功一左一右的站在朕的龍椅面前沖上前呵斥鰲拜放肆,下一秒就被鰲拜一腳一個踹飛了。”
曹寅的臉色變得更紅了。
“那次朕是真的被嚇著了,尤其是看到滿朝文武的表現心都涼了,一下朝就急匆匆的讓顧問行給你們倆喊太醫,朕心臟砰砰砰直跳地跑到慈寧宮尋皇瑪嬤,皇瑪嬤只嘆息一聲讓朕等,而后就給朕定下了索尼的嫡長孫女作為皇后,索尼的病假才結束了,出府上朝直面和鰲拜硬剛,為朕又爭取了幾年羽翼豐滿的時間。”
“朕從慈寧宮回來后,才聽太醫說,梁九功的右胳膊斷了,你前胸的肋骨也被鰲拜踹斷了兩根。”
“原本昏迷不醒的你看到朕竟然睜開眼了,還小臉慘白的虛弱對朕說,你相信朕有一天一定會長成為雄才大略的英主把鰲拜那廝大卸八塊的丟進北海御苑里喂魚。”
“你迷迷糊糊說完這話就歪頭昏睡過去,把朕嚇哭了,忙讓太醫救你,以為你剛剛說的是遺言。”
曹寅眸子低垂,眼底極快的滑過一抹淚光。
“從那時開始朕就知道鰲拜是斷斷留不住的,沒過幾日就給他說讓他給朕尋一群布庫少年陪朕玩耍。鰲拜哈哈笑著就答應了,
怕是幾年后的他怎么都沒想到他就是被他親手尋來的一群少年給拿著鐵鏈鎖起來了。”
曹寅拿起小酒盅不吭聲靜靜聽著。
“朕十四歲把鰲拜給鏟除了,正意氣風發之際,同年赫舍里就給朕生下來了承祜,可惜親政沒多久,南邊的三藩就成了氣候,朕決意撤掉三藩,皇瑪嬤都不答應只說時機太早了,讓朕接著等。”
“可是朕等不下去啊,看著每一年三藩都要耗掉國庫近一半的稅銀,晚上連覺都睡不著,撤藩的念頭像是野火般熄都熄不滅,夢里都是吳三桂那張像橘子皮的老臉。”
“朝堂上的官員們分成了兩派,也唯有米思翰和明珠堅決支持朕削藩,連朕的大姨夫索額圖都當庭給朕扯后腿,把朕氣壞了還不等朕動手,聽到風聲的吳三桂就先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在南邊舉旗造反了,消息傳來,底下的文官們可就亂了,朕那時心里也不是沒有怯意,甚至都對著皇瑪嬤說了,朕要御駕親征,若是死在戰場上,他老人家就再選一個皇帝,從小到大皇瑪嬤沒有碰朕一根手指頭,那次聽完朕的話,氣得老淚縱橫抬起右手狠狠給朕了一巴掌,把朕的嘴角都打流血了。”
“朕回到坤寧宮中里看到挺著大肚子的赫舍里摸著承祜夭折前穿的小衣服垂淚,她看到朕忙擦干眼淚,邊給朕臉上擦著藥,邊無聲哭泣,使朕不得不歇了御駕親征的心思,第二天,皇瑪嬤就拄著龍頭拐杖面容冷肅的走到朝堂上,說她支持朕平三藩,愛新覺羅一族與朕共存亡”
“有了皇瑪嬤的公開支持,這才拉開了那場持續八年的三藩之戰,可惜朕的命格不好,三藩剛開始打不久,赫舍里就難產而逝,獨獨給朕留下了一個哇哇大哭的保成。”
“朕聽到消息瘋了一樣從朝堂上跑回坤寧宮,不顧皇瑪嬤和蘇麻喇姑的阻攔沖進產房里,抱著被包在襁褓里的保成,看著躺在血泊之中的赫舍里,眼里盡是恐慌和茫然,赫舍里說她不能以后不能陪著朕了,只能讓保成陪著朕走完接下來的人生路了,朕驚恐的不得了,哽咽著對她說朕會把我們倆的嫡次子冊封為大清的第一個皇太子,親手帶在身邊照顧,赫舍里笑著點了點頭,下一秒就撒手去了,朕聞著滿室的血腥氣不敢相信朕是十一歲大婚,二十一歲就喪妻了。”
曹寅也是頭一次聽到帝王說這些心事,撩起眼皮看到康熙臉上的落寞與眼底的痛意,心里也澀澀的。
“赫舍里去了,保成整日哭,前線的戰事也不順利,吳三桂仗著作戰經驗豐富又熟悉地形,一開始就聯手了眾多的反清人士把朕的清軍打的步步后退,朕急的嘴角出了一圈的火泡,只有每次抱到保成的襁褓,聞著那小不點兒身上的奶味時才會心里安寧幾分。”
“保成很聰慧似乎也能感受到朕心底深處的不安,幾個月大的他就會用小手握著朕的手指,咯咯咯的沖朕笑,比承祜還要機靈幾分,朕那個時候就想著朕絕不能輸,為了朕的小太子朕也要把三藩這個硬骨頭給啃掉,不過你那時倒比朕還意志堅定幾分,倒是相信朕會一定贏似的,不管前朝文武如何生出怯
意勸朕停手,你都一直給朕說吳三桂兩面三刀,這種人老天爺都不可能會讓他坐到龍椅上的。”
曹寅也摩挲著右手里的酒盅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