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剛從菜市場回來的老太太拎著買來的幾把菜,正準備往自家單元門走,瞧見站在不遠處窗戶底下的人,就不由得多望了幾眼。
來人穿著松松垮垮的兜帽衫,雙手插兜,看身形隱約能看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拉上來的帽子遮住點長相,只有幾縷帶了卷的發梢從里頭漏出來,可老婦人看那五官,越看越瞧出點眼熟來。
她好容易終于從記憶深處扒拉出了零碎的片段,“咦”了聲“你”
對方聞聲也轉過頭,盯著她眨眨眼,顯然也認了出來,她笑得很甜,“早上好啊,周奶奶。”
“哎喲,”印象里的鄰家小女孩轉眼長大了,周菁頓時也有了點今夕是何夕的唏噓感,“你怎么來這兒了”
“故地重游啊,”祝槐笑道,“現在不都流行回以前住過的地方看看什么的嘛。”
“你們年輕人怎么時興這個,不都我們老頭兒老太太才趕著懷舊呢。”
周菁搖搖頭,“后來怎么樣啦沒再跟你家里人吵架離家出走吧”
祝槐“”
她難得地卡了下殼,不說她還真忘了當年對外說的是這個理由。
“沒有沒有,”這點程度的謊言于她倒是張口就來,祝槐說,“您怎么樣,張爺爺身體也還好吧”
“這兩年好多啦,糟老頭子能有什么不好的。”
話是這么講,周老太還是因為她的關心樂呵呵的。
“你奶奶走得太匆忙了,”她又嘆氣,“當時可忙得兵荒馬亂的,糟老頭子也趕那會兒進醫院,要不是你留個信說被家人接走了,我回來差點直接報警。”
“但這事也一直在心里掛著啊。”周老太說,“哎,現在看你好好地就放心了。”
她又打量對方笑盈盈的神情,“不過還真是跟那時候不一樣了,成了個大姑娘了,真好。”
祝槐歉意道“我好著呢,讓您擔心了,就是后來直接去外地了,這兩年剛回本市,也沒顧得上回來。”
“年輕人,忙學業忙工作,我家小的一年到頭都見不著幾次,你非親非故的能這樣都難得。”周老太理解地擺手,又注意到她動作間露出來脖子上的那抹紅繩,“喲,難不成還戴著啊”
“可不是嘛。”祝槐道,“不說紀念,寓意也是好的,一片心意我可舍不得丟。”
“你奶奶當初還問我小女孩戴什么樣式的好看行啦行啦,我也不抓著你在這兒嘮了。”周菁想想老姐妹的往事又有點感嘆,“你們年輕人不還得有自己的事要做,忙去吧忙去吧。”
“那我就先走啦。”
祝槐笑著跟她告了別,“來這兒也是可能有一陣都不回來了,也祝您跟爺爺身體康健啊。”
“好好好。”
周老太目送她走遠,為這一時浮上心頭的往事感慨地又搖了搖頭,轉頭拎著菜去開家門了,一進門就看見老伴坐在沙發上吸煙,“擱窗戶那兒就聽見你動靜了,半天才進來,跟誰聊那么高興”
“祝淑君當年領回來那小女孩,”老太太說一不二地把他煙搶過來掐了,“不是說跟家人吵架、家里人又忙工作照顧不來,干脆養了小半年嗎人回來看看來了,剛還問你身體咋樣呢。”
“噢行吧行吧,明天再抽。”
“少抽點吧你。”
老兩口的拌嘴是傳不進祝槐耳朵里了,她已經走遠到了樓前。種在正門前的槐樹亭亭如蓋,這會兒正趕上花期,帶著點淡黃色的花骨朵在枝頭上長了一串串的,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幾分鐘,除了必要情況,她本人一向是個喜歡卡著點到的,等不緊不慢地過了馬路,準時走到對面的某道巷口前,果然看到了再次早就等在那兒的男生。
“誒,姐你來了,”江北然一見她就興奮地招呼道,“為什么約在這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