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架上的并不能說是病患他連原先的人樣都不太看得出了,皮膚已經干枯成樹皮般的川字紋路,一道道深刻的溝壑陷進去,手背也因此顯得枯瘦不已,只有粗短的手指還在偶爾微微地動著。
他的兩眼也很渾濁了,厚厚白翳覆在眼球上,讓人不禁懷疑他是否還真的能視物。但他自然是還聽得見的,不然也不會在被萊昂的哭嚎驚動后竭盡全力地求救。
男人的耳朵里和指尖處開始冒出嫩綠色的葉芽,本該是煥發生機的景象,此時瞧來卻格外的瘆人可怖,甚至光用看的就能想象得出隱隱約約的幻痛。
還沉浸在巨大哀慟的萊昂也逐漸回過神,呆呆地望著他們將這名半死不活的感染者抬回來。
郁雙走到他的旁邊,輕輕托住他的胳膊肘晃了晃。她什么也沒說,但兩人對視后,萊昂奇跡般的安靜下來,沉默地跟著她向屋內走去。
他們有足夠的后備措施,也不用擔心傳染之類的問題了。感染者被抬進客廳安置,路婉婉也一下子驚醒了似的,連忙道
“是病人嗎我”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羅曼擋了回去,“你什么你,你回去休息。”
路婉婉仍不肯放棄,“但是如果要注射血清”
“我來我來。”望舒佯裝一臉不耐煩地把她往回推,“就個肌肉針能有多大技術難度,你要能對個新型病例蹦出個什么深刻見解當我沒說。”
路婉婉“”
她被堵得無話可說,最后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往其中一間臥室的方向走去。祝槐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邊,也走到被放在地上的擔架旁,觀察起那位半樹化感染者的情況。
“怎樣”望舒問,“要注射嗎”
“他這個程度”
維爾萊特說“不一定還有效。”
“但我還能聽到一點聲音,”她半閉上眼,將所有精神力都聚集在這上面來,“他的求生很強烈,再加上感染得不算太久,大概是因為這樣才撐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樹人化忘說了,我有一部分心靈感應能力,你們事到如今應該不會為這種事驚訝了吧”
她意在自我介紹,不過聽在羅曼和望舒耳中又有了不同的含義,兩人都隱隱明白了點什么,條件反射地看了神情風平浪靜的祝槐一眼。
“死馬當作活馬醫吧。”祝槐說,“試試再說。”
說做也就做了,望舒在消毒后將另一支免疫血清注入樹皮紋理間較為柔軟的地方。針筒內的液面下降至消失殆盡,樹人感染者的狀況似乎沒有得到多大的改善,他只是漸漸停止痛苦的呻吟,閉上眼睛像是陷進了睡眠。
“有一個就有兩個。”盧斯道,“城鎮里應該還有像他一樣的人。”
“如果利用血清就能好轉”他沒有說下去。
那擺在他們面前的又多了個問題,這些剩下的血清該留多少給感染者,又有多少該用在“母體”的身上。
祝槐“其實”
“我有一個猜想。”她說。
“話說在前,不太靠譜。”見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全都轉過來,祝槐打開另一個附著了顯微鏡下樣本圖片的文檔,“姆巴瓦樹人病毒當然不是我們認知上的普通病毒。”
“它到底是不是病毒都還待定我說這個只是基于研究報告上的一些跡象,畢竟是那方面的存在,更接近于咒術的產物,所以母體湮滅,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減弱對子體的影響力。”
還怔愣著的萊昂緩慢地抬起頭,眼里多了點亮色。
“哪怕是已經感染得很深了”他問。
“沒有先例,也沒有確切的證據。”祝槐說,“所以我不建議你抱任何希望,特別是強迫別人做出選擇。”
然而得知有一線生機總是不一樣的,萊昂呆呆地望著虛空中的一點,重新將臉埋在了雙手里。
“另外,”她道,“就算要行動也是在幾個小時的天亮之后了。”
“很多植物在夜間比白天更活躍,”塞繆爾了然地問,“這個也是”
“看觀察記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