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面,任知秋是強忍著不平的心緒離開的。
回去后他少有的沒辦法靜心修行。
他的腦海中一直有兩個聲音在吵架,一個說他這不是害怕,只是和其他所有修者一樣順應天命,順應因果。
無規矩不成方圓,修者既得天修行,自然該遵循天道法則。
另一個聲音又在說,那個小皇女說得對,他是在逃避。三百年是,三百年后也是。
或許他本不該入歸墟渡什么劫,他可以也試著逆天而行,修者本就是與天爭命數。
任知秋冥想了七日夜才從天宇宮出來。
只是沒想到在他堪堪穩住了道心的時候,小皇女出事了。
[當真是可怕,八歲的孩子竟然能將一個成年宮人給殺死,太邪乎了。]
[這有啥可邪乎的她本就是天煞孤星,亡國命格,她連靖國都能亡,殺一個宮人又有什么好驚訝的]
[可是那個宮人是她乳娘啊。]
皇后在生子之前本就體弱多病,之后更是沒多久便撒手人寰。
有人說她是因為生了孩子身子虧空太厲害了,這才香消玉殞。然而因為小皇女的命格帶煞,他們更傾向于是她將自己的生母克死的。
三歲之前還沒被占星官卜算出命格的時候,皇女的待遇雖比不上皇子,卻也是錦衣玉食,不愁吃穿。
皇帝將她丟入冷宮的時候除了給她安排兩個送飯的宮人外,還將自她的乳娘一并給打包了出去。
這是任知秋了解的有關那個乳娘的所有事情,其余的,便不知了。
聽到那兩個宮人的話,他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又起了漣漪。
任知秋冷著臉甩袖一步瞬身到了那幽深枯敗的宮殿。
連日大雪已停了,小皇女還是穿著初見他時候的那件滿是補丁的破舊衣衫。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沾染了一些鮮紅的血跡,血跡已經干了,襯得她蒼白消瘦的面容詭異的多了一分血氣。
[為何]
他這么冷冰冰質問著。
其實這等小事任知秋完全沒必要過來,他隨便找一兩個宮人打聽下,又或者掐指卜算一番即可。
可任知秋更想要聽小皇女親自告訴他原因。
[為何要殺人]
小皇女面無表情,神色比他的語氣還要冷。
[她要殺我,為何我就不能殺她]
任知秋一愣,這才從對方口中得知,是那乳娘無法忍受這冷宮的生活。
但是她是小皇女的乳娘,主子一日還在這里一日,她便不能離開。
有宮人教唆她,殺了她吧。
她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女,生來克母,又克國的煞星。你這是為民,為國除害。
殺了她,你就自由了。
乳娘下定了決心,選好了時間門。
在昨夜小皇女熟睡之后動了手。
[她拿著枕頭死死捂住我,她想捂死我。所以我用發簪刺死了她。]
小皇女平靜的將當時發生的一切告知了任知秋。
乳娘的鮮血流到她的手中有多滾燙,又是如何從滾燙變得冰涼,最后直挺挺倒下,成為一具沒有溫度的尸體。
很快,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門。
她殺了她。
她抬眸,再次用那雙鳳目看向他。
[國師,我做錯了嗎]
任知秋一愣,對方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他沉默了一瞬,回答,[自保沒錯,但你不該殺人。]
小皇女問:[可我不殺她,她會殺了我。]
她并不迷茫,她不認為自己有錯。
任知秋:[你既自有判定,為什么還要問我]
[因為我覺得你和他們不一樣。]
小皇女道:[他們怕我,你不怕。]
任知秋聽后笑了,那是一種帶著嘲諷意味的笑,不達眼底。
[我是修者,怎會畏懼一介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