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
令梨呵斥自己冷靜。
她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意外頻發是她的日常,追殺通緝是她的宿命,眼前的遭遇不過是命運微不足道的捉弄,不值得驚慌失措。
不就是誤闖她非常尊敬的師兄的房門,險些誤了師兄清白嗎
都是求仙證道超脫世俗的修士了,何必困于封建男德師兄一定能理解的
令梨努力做好心理建設,剛搭建好的頑固堅墻在她忍不住又看了宿回云一眼后土崩瓦解,化為一地飛灰。
師兄能理解,但她不能原諒自己
說來慚愧,令梨修遍凌云劍宗各大學分,唯獨兩性教育通識課程,她一直沒有認真研讀,是她知識的盲區。
凌云劍宗收納弟子的基礎條件是筑基期修士,而從練氣期跨越到筑基期,除了出生自帶修為的妖修,無論是怎樣的天才都不可能僅在成年前跨越階級。
故而,進入宗門的大家都是成年人。
宗主尋思成年人需要什么兩性教育,開這門課不是單純濫用經費嗎能省則省,黑心資本家如他大手一揮爾等自學成才罷。
自學等于不用學,忙于打工的令梨一聽說這門課不給學分,立刻把課本墊了桌角,連序言都沒翻開過。
事到如今,她稀薄的兩性教育全部來自離家前兄長大人的教誨。
令梨的兄長雖是個細心的人,但撿孩子和養孩子都是生平第一次,很沒有經驗。
令梨記的好清楚,兄長大人只嚴肅對她強調過一次男女有別的問題,還是因為令梨闖了禍,他才終于想起教育的盲區,亡羊補牢。
那是令梨還小的時候,男人拎著小梨丟在鋪著厚厚羊絨毯子的地上,一股腦倒了半籮筐街上買來的民間孩童喜歡的玩具給她,一臉無所謂地說
“你就在這兒玩,記得別把魯班鎖吞肚子里。我要去沐浴,不想洗干凈之后還得給你開膛破肚。”
開膛破肚是個新詞,好學的小梨努力記住了。
等到兄長大人離開,她握著魯班鎖放在嘴邊試著咬了咬,太硬,一股難吃的木頭味,小梨呸了兩口,撐著地毯搖搖晃晃站起來。
兄長大人挑的玩具五花八門,小梨看中一只顏色喜慶的布老虎。布老虎在男人傾倒玩具堆的時候骨碌碌滾到門檻外,令梨比劃了一下距離,覺得能走,慢吞吞地挪著步子前進。
她尚在與瓊玉梨枝磨合,兄長大人每天都要去園子里遛小孩遛夠一萬步,直到她跌跌撞撞走得力氣全無,才單手把小梨拎起來讓她趴在肩上,給她擦汗,拍著背哄哄。
今天的一萬步還沒開始走,令梨邊向著布老虎出發邊給自己數步子,數著數著,她突然好奇地歪了歪頭,看到不遠處的院子里冒出了層層翻滾的云霧。
如果是現在的令梨,她肯定能判斷出是溫泉熱水的霧氣,但當時的小梨只在一種情況見過濃郁的白霧新鮮出爐的包子鋪。
兄長大人什么時候在家里開了包子鋪,怎么不告訴她
小梨捏著布老虎認真想了很久,她覺得,兄長大人是在吃獨食
可惡的大人,狡詐的大人,說著開膛破肚嚇小孩的話,不過是為了掩蓋吃獨食的陰謀罷了
勇敢小梨不會被嚇,令梨想到香噴噴的大肉包,攥緊布老虎,毅然決然一往無前地向“包子鋪”前進。
或許是出生時便被人挖了骨的緣故,令梨有很長一段時間對疼痛的概念很畸形脊背天天在疼,走路的時候最疼,但疼痛時時刻刻都存在,是否證明這才是“正確的常態”
既然是“正常的”,覺得痛苦便是她的問題,她必須去克服,必須去習慣。
再疼的路,終究是能走完的。
男人在房間里鋪滿地毯,本意是想令梨疼得站不起來的時候可以坐下來玩,或者假扮毛毛蟲趴在地上拱來拱去也可以,等他回來牽著再站起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