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和顧莞說完的當天午后,他就去了荀夫人休養的左廂房。
荀夫人臉色還有幾分蒼白,他侍奉了母親服了湯藥,便認認真真跪在她的床前,將自己的兩個決定稟告了她。
荀夫人半生秉性柔弱善良,雖這段日子堅強了不少,但依然不能謝二嫂這般的人相比,她一聽謝辭說要去邊關查謝家的事,臉上便失了血色。
“唉,其實我知道,小四是必定要去這一趟的。”
傍晚時分,滂沱大雨稍稍小了幾分,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不斷隨風輕晃的杏枝上,小小的青杏掉了一地,但枝頭還還頑強綴著很多。
謝二嫂撿起一顆,用手擦了擦,直接丟進嘴里,酸澀的味道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謝二嫂姓秦,單名瑛,是個眉目秀美又英氣的青年女子,一提褲腿直接就和顧莞一起坐在石階上。
小小的院子,雨聲掩蓋了人世間所有聲息,透過雨幕,卻能看見圍墻外一成不變的蕉樹垣瓦。
暮色將近,晚風伴著雨絲拂來,在這個盛夏時節里,沁涼舒暢。
“他們謝家的男兒啊,都是笨蛋。”
讓謝辭一個人去,謝二嫂不放心。
謝家的男人強嗎強,但卻執拗,骨子里有條筋板不過來,會吃虧。
一吃虧,就是一輩子。
謝二嫂憶起那個打馬徐行的黑甲青年,春風中,紅披映紅了他堅毅的眉梢;燈火下,他笑起來,溫善而專注,那雙黢黑明眸比那燈火還要熠熠燦爛。
謝二嫂眼眶有些發酸,她用力眨眨眼睛把這種感覺壓了下去,呼了口氣,對顧莞笑了一下,輕聲說“咱家再也不能減員了。”
她和顧莞商量“我就想著,我或你,總得有個人和他一起去。看著他,必要時提點他、阻止他,總歸才行的。”
謝二嫂其實更偏自己去的,但讓她遲疑的是兩個剛失去父親的孩子。
而事實證明,顧莞非常機靈聰穎。
經歷巨變一場,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成長,其中以顧莞的變化,最讓人刮目相看。
她年紀雖小些,但在這個家里,卻算是女人中唯二能頂得起事且讓人放心的人。
謝二嫂就想和顧莞商量一下,她們誰去更好“一個人和小四一起,另一個就留在家中。且讓他們干活去,千萬別心疼。”
“有個兩三年,明銘就長大了。”
可以擔起家里的事,顧莞若有心水的郎君,十八九出嫁,也正好合適。
家里家外,誰出門都有利有弊,謝二嫂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不過總的來說,一人負責一邊的安排是定下來了,她一點都沒把顧莞當外人。
不過事實上,謝家人也確實沒把顧莞當外人。
原主在謝家十年,忠勇公府就是她的家。
從抄家伊始,謝二嫂就竭力照顧一家人,顧莞也在被照顧之列,不過后來她感冒好了支棱起來,和謝二嫂一起照顧大家而已。
顧莞相信,假如自己不能干,在謝家咸魚躺只做點家務活,謝家人也會養著她,并且大概率不會有怨言的。
啊啊啊啊,你們這樣,我好為難啊
顧莞側頭看謝二嫂,暮色漸沉燈火昏黃,這個短打不掩英姿又眉目秀麗的女子,似水流年,浮光掠影中,她目光似夏初湖水,沉靜有力。
后者看著小姑娘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不禁莞爾,伸手給她把臉頰的碎發掖到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