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個局,他該怎么辦
謝辭墨色的瞳仁慢慢轉動,褐黃的覆著殘雪的起伏山巒土地,黑色的高矮樹椏,一叢叢一片片連綿起伏的枯黃荊棘,只在視野盡頭點綴著一點零星的長青松柏,冬季的肅州山野,如記憶中一樣荒涼又蒼渾。
他想,如果是這樣,那他就該搶先動手,尋找一個最合適最利己的地點,搶先戳破這個局。
而非讓人把他帶進埋伏圈中。
山風呼嘯沁寒,謝辭一剎血液燒沸一般,他緊緊握著拳,倘若是他多心,今天過后,他跪地磕頭,向舅舅闡明自己的一切陰暗心思,認錯賠罪,求舅舅原諒。
舅舅要打要罵,他長跪前庭,他一切都認
可是,如果,
謝辭摸了一下腰側,他一下子捏緊他的刀柄
這一切來得比想象中還要更快。
荀逍的墓當然不可能在深山,荀氏祖籍壕州,但以扎根肅州多時,荀逍的墓和犧牲在肅州的將領們一樣,安葬在將士墓地。
荀逍安葬在東邊新開出的來的一片,最邊緣最高的位置。一崖峭壁,聳立在西側,崖壁青松虬勁深處,隆冬風格外地大,獵獵順著峭壁而過。
而東邊就是新新舊舊的墳塋墓地,松柏圍著一圈,從這個荀逍的墓前望過去另一頭,往西是一個小山環抱中間凹陷猶如鍋底一般的地形。
祭奠后需等待香燭燒盡,荀榮弼體虛,必然會有一個休憩的時間,而那個鍋底一般的避風港,正是最佳的休整地點。
路程比想象中短得太多,區區一盞茶,謝辭剛剛驅馬登上墓地,左右一掃,那個鍋底一般的地方立即映入眼簾。
天灰蒙蒙的,長荊索索而動,西山如同一個陰暗大口,無聲無息張開。
謝辭一剎汗毛都豎起來了。
謝家人天生的軍事觸角,他霍地轉頭望去,只見軍士府衛紛紛下馬,清掃的清掃,擺放香燭冥鏹的擺放香燭冥鏹,余下的人如同一路上那樣,列成縱隊前后警戒環繞。
紛紛沓沓,如同踏在他的心頭一般。
謝辭霍地抬頭,他斜前方是龍守仁,龍守仁后方則是北風呼嘯的崖壁,崖壁往上延伸十數丈,一顆孤松長在最頂端,再往上是云隨風動的灰白色天空。
一只孤雁扇動翅膀,孤單單往南飛翔。
謝辭毫不猶豫,摘下馬鞍懸掛的長弓,反手一抄長箭,“咻”箭矢割風,往孤雁激射而出
“噗”一聲,正中目標
不管是裂箭,抑或擲杯,都是軍中耳熟能詳的動手信號
倘若有詐,這些著裝整齊的軍士府衛,也必然和他一樣明松暗緊,繃得緊緊的。
謝辭一箭射出,所有軍士下意識直起上半身,灑掃墓塋的小掃帚頓了一下,俯身正放的香燭冥鏹倒在地上,甚至有人下意識把手放在腰側刀柄,少傾急忙掩飾松手。
所有人就像卡帶卡一下,輕微的停頓之后,又再度運轉了起來。
“小四,你這是干什么”
荀榮弼正在近衛扶持下自藤椅站起,近衛抖開一件極厚的黑色狐毛斗篷,正在替他系上頸下的結扣。
荀榮弼仰頭的動作頓了下,他側頭望過來,問。
盯著那張慈祥依舊又似乎有了細微變化的蒼老面龐,熟悉又陌生,一股涼意在心底滋生,慢慢包裹侵襲他的心臟。
謝辭動了動,黑馬不安揚了揚鬃,往西踱了幾步,他吁控韁,黑馬仰頸嘶了了一聲終于安分下來,實際謝辭往后方的崖壁退得更遠了。
謝辭余光環視,清晰地看見肅立在墳塋西側崖壁邊緣位置的龍守仁,眼底閃過一抹極度復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