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在劇烈喘息著,顧莞緊趕慢趕,布繩都是在顛簸的馬背上結的,生怕沒趕上。
而謝辭兵行險著,先聲奪人,但確實已竭盡全力,短短半盞茶的驚人爆發,他在剎那之間已經繃到了極限。
此時雙目熾熱泛赤的,顏面鮮血點點,他的渾身血液,隨著最后那頸腔血噴濺而沸騰。
他接過韁繩,一扯膘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當即一個大轉身,往崎嶇的崖坡飚了下去。
呼嘯的北風一下子就大起來了,在耳邊獵獵而過,顧莞一邊快速撕下衣擺給他手臂的劃傷捆扎止血,他的手臂硬邦邦的迅速染紅衣袖,她急聲大喊“快章縣的信被他們搜了去,就在昨天他們可能派人往黃州去了”
一剎那,謝辭只感覺渾身血液倒流
兩人心下急得不行,一時也顧不上山路蜿蜒起伏,全力策馬狂奔,很快甩脫了身后的追兵,繞出田間的黃土路,全速狂奔在驛道之上。
從早上到晚上,夜色降臨的時候,他們終于趕到了西北返回關內的必經之道隴山道。
兩山相夾,巍峨陡峭,一條干涸河谷開出的平坦兵道,在黑黢黢的夜里盤旋往東。
可惜的是,他們竟是來晚了一步
扔下大錠的銀子,在驛道邊的茶攤得出入夜時剛剛有一行十數人的快騎從驛道自西往東而過。
一色膘肥體壯的河曲馬,清一色的矯健勁裝青壯男人,配刀帶劍疾馳而過,哪怕著裝再低調普通,也一眼看出這是哪家權貴遣出門辦事情的。
謝辭顧莞急忙以最快速度的趕至,疾速沖過隴山道,一路追到盡頭,竟是晚了一步。
對方已經過去了
又寒又烈的北風吹了一天,漆黑蒼穹的鉛云越積越厚,終于今年最大的一場雪開始下了。
一點點的,初時如飛絮一般,夾著些許雨的水汽,一點點紛飛絮絮飄下來。
黢黑夜里,點點絮白,落在手臉一點點冰凍。
兩人噴著熱氣,突兀勒停馬,左右望著前方兩條黑黢黢的分岔路口。
偏偏兩條都能去黃州,兩條距離都相差無幾,甚至連路況都各有利弊。
呼嘯凜風,寂寂的黑夜,兩邊道旁的荊棘虬枝黃土形態各異此時卻在黑夜中變得張牙舞爪。
正在這時,卻聽見一陣如雷的馬蹄聲
隴山道乃巍峨山巒中唯一一條平坦大道,閑時官道驛道,戰時兵道,它東邊是北疆重鎮固州城,西邊則是瓦亭及隴城關,兩邊一旦開戰互相呼應,必要時還會封鎖隴山道專作行軍之用。
那如雷的馬蹄聲奔至到道口,卻見是一群戴甲的將領軍士,自固城方向而來,穿過隴山道往瓦亭方向而去,被幾員將領簇擁邊說邊行的為首一人,竟是個熟人,蕭山王李弈
雙方就這般驟不及防碰了面,李弈有些詫異,但一掃急喘勒馬的顧莞謝辭兩人,尤其后者,黑夜里身上隱隱有血污痕點,他幾乎是馬上就明白過來了。
“你們是追前面那伙人吧”
李弈笑了一下,英俊的面龐微笑從容優雅,他回首望了眼他來的方向“那伙人在五里開外的位置,剛拐上了南邊的一條土路岔道。”
這行人,顯然不愿和李弈這一行光明正大行走的軍中隊伍碰面,離得遠遠就插進岔道去了,李弈當先轉過大彎的時候,正好看見最后兩人兩馬在荊棘叢后一閃而逝。
黑沉沉的夜里,雪雨砸在臉上冰凍冰凍的,謝辭喘息重得像野獸一般,他盯著李弈,緊緊咬著牙關。
而顧莞,卻幾乎是馬上就相信了他
李弈,前期并沒有坑害謝辭的理由,他現在也不會想坑他結仇,就算是上輩子,兩人也是到最后期才產生分歧的。
顧莞掃了李弈一眼,毫不猶豫一扯馬韁,“駕”
她一拉謝辭,兩乘快馬當即沖進了左邊的岔道口中
兩人以最快速度沖出五里,脧視片刻,果然在南邊的荊棘叢中找到了一個踩踏而出的小土道,蜿蜒通往黑魆魆的山中。
兩人毫不遲疑打馬沖了進去。
北風很大,雪開始變大,噼噼啪啪打在臉上身上,黑黢黢的夜里,兩人跟著小土路一路往前沖,最終在前方一里多的地方,找到了這伙停下暫避后正打算重新折返驛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