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眼前的尹蘿是否曾經相處之人,在蕭玄舟眼中并不難。
細微的動作、神態,不經意流露出的習慣,比任何詢問與回答都更有力明了。
眉眼肢體幾毫幾厘的變化,描述起來寡淡無趣,卻能清晰地在他腦中調度出她該有的模樣。
正如此刻。
她眉心細微地抽動了一下,隨即睜大眼,原本恬淡的神情被驚愕取代,毫不掩飾這段話所帶來的沖擊。
他以為他已經表現得足夠喜愛她。
顯然在她心中并非如此。
“你”
她倏然避開他的目光,本已放下的勺子再度持起,毫無章法地在碗中撥弄,一目了然的慌亂,“讓我再想想。”
蕭玄舟按住她的手背,沒有多少力道,近乎牽引,將碗碟從她手下移走“好。”
他拿出帕子為她擦了擦手“照漁村的事情已經解決,接下來你想去哪兒”
尹蘿試圖插科打諢“村子和那枚龍珠還需要凈化吧。”
凈化要不了多少時間。
即便因怨氣濃厚凈化失效,也不會停留在此。
蕭玄舟沒有特意強調這點,頷首“是。”
他的目光再次掠向尹蘿發間。
“有什么不妥嗎”
尹蘿探了探鬢發。
從裴懷慎那里逃跑后,她一直是自力更生扎頭發。問題在于這頭發又厚又長,扎高馬尾都很費手,稍有不慎就散了或歪了,英姿颯爽只存在于想象。
蕭玄舟含笑道“我不熟悉女子發髻,但束發尚可。”
尹蘿遲疑“我的頭發亂了嗎”
“有一點。”
尹蘿放下手。
蕭玄舟便起身,站至她身后。
修長干凈的指節撈起一捧緞面似的長發,露出頸后泛著緋色的肌膚,大約是衣料并不習慣;往下沒入深處的地方,能看到一點青痕。即便她在病中,渾身上下也無一處不精細妥帖,如今穿著裝扮素雅平平,身上偶有磕碰的青紅痕跡,面上瞧不出什么,可藏著的地方仿佛全是委屈。
像她這樣,怎么能在外吃苦呢
蕭玄舟攏住她的發,仍然忽視不了那抹緋紅。
伸手,指背輕觸。
蜻蜓點水的力道一觸即分。
尹蘿肩膀輕顫,猝然回首,霧蒙蒙的眸子盡是茫然。
“這衣服的料子不大襯你。”
蕭玄舟俯身,將隨著她轉頭動作飄灑的發絲再度收攏。
尹蘿“唔”了一聲“還好吧。”
蕭玄舟的動作輕柔細致,沒有不慎扯痛發絲的意外,指尖穿梭發間帶來陣陣酥麻感,即便不困都有近乎昏昏欲睡的放松。
發型乍看還是高馬尾的樣式,束發處做了簡單盤發。
尹蘿去鏡前看了看,比她自己扎的好多了。
“謝謝。”
尹蘿起身,肩膀卻被按住了。
蕭玄舟另一手扶住她的下頜“別動。”
體溫絲絲縷縷地滲透傳遞。
鏡中倒映出他們二人的模樣。
身形貼近仿若依偎,對鏡梳妝靜好可稱璧人。
蕭玄舟取了根玉簪固定,少見的朱砂色,漂亮得像寶石。
尹蘿伸手碰了碰,冰冰涼涼的。
“相思玉。”
蕭玄舟低聲細語地介紹,“百年前安國公主下嫁敵國質子,質子蟄伏多年重歸故國登位,劍指安國,公主聽聞即將開戰,留下一紙和離書與定情玉佩毅然回國。質子急信命將士沿路設關卡,在邊界城池將人攔下,問公主如何才能相信他的真心,是否非要剖心以證”
尹蘿追問“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