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嫂”
方臨淵再忍不住,打斷了她。
座上的兩人皆轉過頭來看向他。
他長嫂面露疑惑,而旁邊的趙璴則靜靜地轉過頭來,平靜幽深的眼睛帶著探究,像是黑夜里伺機而動的兇獸。
仿佛他只要稍有輕舉妄動,就會撲將上來咬斷他的喉管。
方臨淵身側的手微微一動。
他不能多言,暴露趙璴分毫。他既不知趙璴而今在京中勢力如何,也不知他私下養了多少耳目眼線。
他兄長為他而死,他決不能輕易將長嫂母子置于險境。
即便長嫂手中遞出去的,是侯府全部的家當底細。
方臨淵抿了抿嘴唇。
“他剛入門,這些瑣事怕累壞他。”片刻之后,他緩緩說道。
只見趙璴眉心動了動,唇角勾起個平和清淡的笑,挪開了目光。
“府中人員簡單,又有歲朝操持,倒也清晰明了。”宋照錦說。“繁雜的事,歲朝都是慣常辦的,不必擔心。”
言下之意,便是只交權給趙璴,卻不要他費神。
“可是”方臨淵還要反駁。
“二弟。”宋照錦不贊同地打斷他。
“長嫂請講。”方臨淵低下頭。
“你一心求娶公主,而今得償所愿,自是要善待于她。”宋照錦說。
“是。”
“可卻不該什么都怕她去碰,這般將她將養在高閣中。”宋照錦說道。“夫婦本為一體,你們二人商量著,什么事總都是做得來的。”
方臨淵有苦說不出。
他既不能說這假公主根本就是個公狐貍,也不能說她們孤兒寡母的命都懸在了此人手上。
他抬眼看去,那趙璴此時低眉順目,靜靜坐在那兒,纖長的睫毛像是垂下翅膀的蝴蝶,一副被他采擷到手的高嶺之花模樣。
罪魁禍首,此時卻在隔岸觀火。
便是方臨淵咬碎了牙,此時也只說得出四個字。
“我知錯了。”
他自從掛帥出征,便沒打過敗仗,更沒認過輸,卻在今日舉起了白旗。
而在他面前,扮作人形的公狐貍大獲全勝,嘴角噙起的微笑像是斬落敵將首級的那把見血封喉的刀。
“長嫂盡管放心,我定做好分內之事。”
只見那公狐貍雙手接過那賬冊木匣,淺笑著說道。
二人回程,一路無話,一直行到了扶光軒的院門前。
此時院前來來往往的,小廝們搬著大箱小箱的物件進進出出,熱鬧極了。
見著他二人回來,方臨淵身側的長隨雁亭笑著迎上前來,說道“侯爺夫人回來了夫人的懷玉閣眼看著收拾好了,侯爺夫人看看還有什么添置的,我即刻差人去辦。”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方臨淵轉身看去。
只見并列在扶光軒旁的,赫然是個華美寬敞的院落,其間一座回環窈窕的樓宇,廊廡四下花木葳蕤,“懷玉閣”三字的牌匾已然懸了起來。
兩個院落本有一墻之隔,卻因著其中有個精巧園林的緣故,圍墻根本砌不起來。一條人工引入的小溪流蜿蜒而過,便勉強在兩個院落中間劃分出一條界限,除此之外,兩座院子根本就是不分你我。
自然了,這是方臨淵精心安排的,只為二人能朝夕相對。就連“懷玉”兩字,都是他自從典籍中挑出來的,意為心有才德而不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