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到這精巧恢弘的院子,方臨淵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雁亭還在旁側多嘴“侯爺看看哪處還不滿意”
那條小溪不滿意。方臨淵黑著臉想。那條溪怎么就不能挖成黃河天塹,好讓他們二人死生不復相見。
他沒有說話,旁側的趙璴卻淡笑著回應道“都很好,你們有心了。”
聽見他這話,雁亭可來了勁兒,笑嘻嘻地夸贊道“夫人不知,這院子侯爺花了不少心思呢單看院前那幾棵西府海棠,就是侯爺聽說您喜歡,特地派人去蘇州挑的”
“閉嘴。”
方臨淵黑了臉。
雁亭忙停下話頭,不解地摸了摸嘴巴。
他正不知方臨淵為何不悅,就見趙璴輕輕笑了一聲,目光拂過他,落在方臨淵的身上。
雁亭恍然大悟。
哦,侯爺這是要面子呢,非要在心上人面前裝出這副鐵骨錚錚、頂天立地的男兒形象,生怕夫人覺得自己兒女情長。
幸好夫人什么都明白。
他從前還覺得夫人冷冰冰的不夠溫善,又是天家貴眷高不可攀,侯爺求娶她進門簡直是自討苦吃。如今卻見,夫人是個極善解人意的人呢
雁亭嘿嘿笑了笑,不再言語,退下去接著指揮小廝們搬物件去了。
而趙璴看著方臨淵,輕飄飄地說道“費心了。”
方臨淵回頭就看到了趙璴看熱鬧的目光。
那雙眼就算含笑時都冷冰冰的,不愧是屬蛇妖的。
他抿了抿嘴唇,片刻硬邦邦地說“算不得什么,倒是長嫂。她對你一片誠心,你可萬不要辜負她才好。”
四目相對,他神情嚴肅,趙璴淺淡的笑容分毫未變。
喲,這眼神像是要落刀子。
這小將軍一夜之間,倒是學會話里有話地威脅他了。
趙璴自聽得懂方臨淵在警告他不要動他長嫂,正好,他也沒這個與家眷斗法的興趣。
他眉眼生來含情,只微微一垂眸,便眼波流轉,剎那便是一番“恰是無情也動人”的景色。
“長嫂盼我二人琴瑟和鳴,我自是知道的。”趙璴垂眸,淡笑著說道。
和什么鳴。
他的用詞聽得方臨淵后背一激靈。
他無語地瞥了趙璴一眼,見他不動如山地在那兒裝聾作啞,就也懶得再與他廢話。
“你心里清楚就夠了。”他語畢,轉身就走。
可他腳步尚未邁出,便聽見趙璴在身后叫住他,慢悠悠地問道“那么,夫君今夜可要來懷玉閣用晚膳”
又來
方臨淵回過頭去,不可置信地看著趙璴。
兩個大男人,就非得天天相對,夜夜相對
他的目光忍不住質問趙璴。
而趙璴神色平靜,淡笑而立,于明媚的日光下,恍如一尊泥塑的妖魔像。
那舒展的神情、含笑的雙眼,在斑駁的日光之下,仿佛全是用油彩畫在冰冷的泥胎上的。
泥像可不會對人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