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扯過旁邊的衣袍,搭在自己發冷的肩上,淡淡說道“抱歉什么我還沒昏過去,不至于被你喂的藥燙死。”
方臨淵尷尬地轉頭看向松煙,卻見她二人已然退到了門外。
“她們怎么走了”方臨淵道。
“我嫌吵。”趙璴拿起湯匙。“她們知道我的規矩。”
“那你這不要緊嗎”方臨淵問。
實在不是他擔心過頭。趙璴現在這副模樣,面色煞白、氣息微弱的像是時刻都會斷弦似的,著實讓人有點擔憂。
“無事。”趙璴說。“不是第一次,兩副藥的事。”
方臨淵擱在膝上的手來回捏了捏。
“實在對不起。”他說道。“我不知道你不能吃這些。”
“我自己吃進口中的,怪你做什么”趙璴一邊慢慢喝著藥,一邊說道。
他這模樣著實讓方臨淵有些佩服。
能喝藥的不算厲害,能像趙璴這樣拿鈍刀割自己的肉似的慢慢喝的,那才叫不得了。
“我下次就知道了。”方臨淵說著,又想起了另一樁事。“之前我還給你夾過辣椒來著,抱歉哈”
便見趙璴停下了喝藥的動作,抬眼看向他。
片刻,方臨淵看見趙璴眉目一緩,露出了個淺淡的笑。
方臨淵不得不承認,他生得著實好看。即便此時滿頭烏發披將下來,敞開的衣襟也露出了些許男人的身形,那張臉也是蒼白的、覆著虛汗的,卻仍能在稍稍展顏時,流露出那副眉眼渾然天成的艷麗與媚色。
方臨淵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轉開目光。
不能看趙璴,他這張臉是真要讓人分不清男女了。
“你干脆連著上輩子的歉一起道了吧。”便聽趙璴說道。
方臨淵有點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
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片沉默,片刻,他聽見趙璴又慢慢地說道“你不用感到任何歉意。”
方臨淵看向他“嗯”
便見趙璴垂眼喝著藥,眉目平緩,神色安靜。
他的話沒了下文。
方臨淵便也沒再打擾他,靜靜等他喝藥。
而趙璴靠坐在床前,每一垂眼時,都能在漆黑湯藥的反光中,看到方臨淵模糊的倒影。
一雙眼雖看不清模樣,卻能依稀看見那雙眼里的忐忑,像是受了驚的鹿。
趙璴湯匙微微一碰,那倒影便在他眼前蕩漾開了。
這的確不怪方臨淵。
他在宮里活到如今,無論是刻意害他的陷阱,還是旁人專程刁難而克扣的簡陋飲食,他都鮮有中招。謹慎而時刻懷疑,是他活了這么久早學進本能里的本事。
但是
確實他今日很不小心。
他竟像個正常人一樣,收到旁人送來的東西,便徑自放進口中。唯獨有些不正常的是,他將那東西直從白日一直擱到半夜,不知有什么值得他小心珍惜的。
這于他而言是不合邏輯的意外。
但這會兒,湯匙移走,那破碎的光影漸漸平靜,床邊那只被驚嚇到了的鹿的影子,又漸漸聚合在粼粼的波光中。
一切又像是變得理所應當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