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淵的腳步聲隨即響起。
趙璴的衣袖也收攏起來。
柔軟的絲緞翻飛之間門,恰好跳躍的燭火照到了那兒。只見趙璴掌心上有一道泛紅的壓跡,指腹之中,還有一條纖長的、利器劃出的血痕。
像是情急之下擲出暗器時,不慎劃傷的。
但只一瞬,軟紅的絲緞廣袖便被他的另一只手壓了下來。層層堆疊覆蓋,當即便將那片痕跡全然掩住了。
方臨淵回到府上時,已是后半夜了。
懷玉閣中還亮著燈火。
想來也是。能今夜及時地派時慎前來抓人,可見趙璴今晚也沒有休息的心思。想到孫白口口聲聲地怒罵和馮翰學只求一死的驚恐,方臨淵沒多猶豫,便進了懷玉閣的門。
守在門外的侍女都在打盹,見著方臨淵來,連忙起身給方臨淵行禮。
方臨淵卻只搖了搖頭,說道“不必,我自己進去,你們休息吧。”
那侍女連忙入內通報了一聲,直至推開門將方臨淵送進去,才又替他掩上了房門。
一進臥房,方臨淵就看到了坐在軟榻上的趙璴。
他頭發披散在肩上,寢衣外只披了一件紅緞衫子,正坐在燈下平靜地翻著手里的書冊。城外徹夜不眠,東廠的囚車碌碌地駛過京中的長街,便連城中的百姓都聽見動靜,從窗里探出頭來看熱鬧,唯獨趙璴,平靜得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似的。
但偏他這個最平靜的人,卻是掌控局面的那個。
方臨淵著實有些佩服趙璴,在他對面坐下,便開口問道“今天城外抓的那些圣蓮教的人,你早知道他們在那里”
便見趙璴放下書冊來,尚未應聲,先從旁側拿起了一只空的玉杯。
他一邊朝杯中倒茶,一邊應聲道“你怎么知道”
“方才出城來的是時慎,我便猜是你派他來的。”方臨淵說道。“這樣及時,你定是早有準備。”
趙璴將玉杯放在了方臨淵面前,說道“也不算是。”
畢竟事發今夜,的確在他預料之外。
方臨淵聞言點頭,接過杯來“那么,孫白所說的蘇州知府馮翰學貪污賑災糧款,當真確有其事了”
卻見杯中的茶觸之溫熱,不燙也不冷,竟像是提前晾好似的,當真是他來得巧。
方臨淵仰頭喝盡了那盞茶,便聽趙璴說道“他不過是個馬前小卒。”
方臨淵聽見這話,不由得問道“牽涉很廣嗎”
趙璴看向他,一時沒有出聲。
但方臨淵自己也能想明白。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賑災的糧款不是小數目,他吞下那些錢,恐怕也是為了給自己買前程的。”
趙璴嗯了一聲。
方臨淵的神色愈發沉了。
“我知道水清無魚,但他們貪污的這樣放肆,是真不怕東窗事發嗎”他說。“也幸而圣蓮教捉拿了馮翰學,甚至一路將他帶到了京城來。否則此案不明不白地平了,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幫反賊作亂,怎么扯得出馮翰學背后的這些人來”
說到這兒,方臨淵微微一頓。
他想起今日孫白與他們的對話,孫白說是京中的人要用錢財換馮翰學的活口,他們此番入京,也是為送馮翰學而來。
方臨淵一愣,繼而看向趙璴,試探地問道“圣蓮教入京,不會也是你的手筆吧”
趙璴頓了頓。
不等他出聲,方臨淵便看明白了他的神色,當即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