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淵被帶上了船艙的三樓,換下了他身上的濕衣服。
整個三樓都是趙璴的私人空間,方臨淵也是第一次見到,竟然有人會將這樣大一艘船的一整層樓,做成自己的臥房。
臥房里倒是有不少趙璴的衣服,一水兒的男裝,樣式都差不太多。方臨淵隨手挑了一身廣袖錦袍換上,袍擺稍長了一兩寸,倒是也不礙事。
他換好衣服,重新扎好頭發后便下了樓。
一樓的船艙很高大開闊,四面臨窗,紗幔逶迤。這船的造價必然極高,窗欞與墻柱皆是紅漆的珍貴木材,烏木鋪地,在明亮的百盞燈火下顯出奢華的色澤。
方臨淵剛行到船艙之外,便看見了立在甲板之上的幾人。
那是趙璴今日船上的客人,這會兒都下了桌來,恭敬地候在了那兒。
方臨淵略打量了他們幾眼。
這幾人身上的氣勁與他在上京城中所見過的那些截然不同。素來做生意的,都是一副笑臉迎人、圓滑市儈的姿態,但這幾個,面無表情,身形平穩,打眼看去便是有功夫在身的。
看到方臨淵下來,幾人紛紛向他行禮“草民參見將軍。”
方臨淵心下當即有了數。
以趙璴的身份,自不會真為手下的什么掌柜設宴接風。想必今日在此,明面上是在宴請他們,實際上恐怕他們另有用處。
想到方才拿人的那幾個水工矯健凌厲的身形,方臨淵停在這幾人面前,微笑著朝他們點了點頭“今夜打擾幾位了。”
他大約猜到了幾人的身份,卻謹慎地并未明說,只擺出了一副平和的姿態,只當是感謝他們今天出手相助。
其中一個當即應聲道“將軍這是哪里的話。外頭風大,將軍還請進去敘話吧。”
方臨淵笑著沖他們拱了拱手。
卻在這時,船艙里傳來了一道煞有介事的聲音。
“今日多虧了朱老板相助。你放心,你救了我們將軍,十六衛戍司絕不會虧待你”
李承安
方臨淵神色一變。
居高臨下,裝模作樣的,這個傻子知不知道是在跟哪位活閻王說話
方臨淵一把掀開簾幔,大步進了船艙。
穿過設宴的外廳,便見李承安這會兒正堂而皇之地坐在最上首處,背后一扇鏨金的琉璃屏風,上頭燒制著恢弘精巧的山水。
他身上的外袍都不知上哪兒去了,這會兒只穿了一件圓領箭袖的衫子,在雕花圈椅上坐得大馬金刀。
而他左側的下首,趙璴端坐在那兒,姿態平靜地端著一盞茶。
他恰好抬起眼來,方臨淵與他面具之下安靜的視線撞在了一處。
李承安知不知道自己在找死啊
方臨淵當即轉過身去,未及開口,便見李承安已然站了起來,上前便笑嘻嘻地將他往上首請。
“將軍您還好嗎剛才嚇死我了,那么急的河水,您說跳就跳下去了”
方臨淵直拿眼刀子戳他。
“你還有空在這兒喝茶”他問道。“人都拿住了嗎”
李承安當即抬眼,朝著立在門邊的十六衛揚了揚下巴。
那十六衛當即上前來報,說方才那艘民船上攏共十四個人,連帶著那名官吏和他的親眷子女八人,并六個護衛。
方才捉拿之時,那官吏試圖跳江逃走,不過被朱公子派來的水工捉回來了。
如今十四個人已全被押至官船之上,已有錦衣衛押送著他們,先帶回詔獄去。
那衛兵匯報完畢,便端正地朝方臨淵行了一禮,站了回去。而方臨淵回過頭來,就見李承安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兒,滿面春風,似是擎等著方臨淵夸獎他。
還夸他
方臨淵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腳。
“既然人家給你幫了這么大個忙,為何還不道謝”
李承安沒想到方臨淵會在一個商人面前讓自己這么沒面子。
他猝不及防,被踹得哎呦一聲,人也趔趄了兩步,回過頭來時,不敢置信地看向方臨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