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他的手還沒碰到方臨淵,就見方臨淵微微一個側身,教他拍了個空。
他的手懸在半空,眼見著對面的方臨淵對他笑起來,一雙眼彎成了月牙。
“什么前程不前程,大人說笑了。”他說。
“我都做了駙馬,還要什么前程只盼公主芳心匪石,好教我做一輩子富貴閑人才好。”
說完,他微笑著朝于高旻拱了拱手,繼而回過頭去,揚聲命令道。
“開門,升堂。”
這一回,縣衙的大門大敞開來。
衙役神色膽怯地分列兩側,諸官吏面色難看地坐在旁邊。方臨淵高坐明堂,眼看著門外的百姓們漸漸壯起膽子走進來,漸漸將縣衙的院子填滿了。
瘦得皮包骨的臉上唯獨剩下一雙漆黑的眼睛,都眼巴巴地看著方臨淵,像是泥污中的人懷著最后一點期盼,抬頭望向的青天。
副將也跟著混了進來,在堂外直朝方臨淵使眼色,似乎在提醒他別玩脫了。
方臨淵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府衙內的主簿磨磨蹭蹭地將繳的賬冊送到了方臨淵面前。
方臨淵翻開來看,便見上頭明明白白一筆一筆地,記錄的都是建陽郡各莊戶繳納稅收的情況。
方臨淵從頭到尾翻了一遭,不動聲色地合了起來。
他有些印象。去歲他回京時,正趕上年節下,各地稅收呈報入宮的時候。
當時鴻佑帝特嘉獎了薊北七郡的郡守與官吏,似是因著各地稅收都不景氣,唯獨薊北七郡繳上的稅收最豐厚。
當時方臨淵只過耳聽過,卻不料這漂亮的政績之下,竟是這樣一番景象。
這樣的荒年,交上朝廷的租稅一筆筆整齊又豐厚,宛如風調雨順之時上蒼所饋贈的一般。
“咱們建陽郡的稅收與地租,繳納的向來是最齊整的呀”主簿還在旁側,繪聲繪色地說道。
“那么,去歲的收成單子又在哪里”方臨淵問道。
“回將軍,去歲建陽郡總共產出了兩萬九千余石糧食,共繳納的捐稅有兩千九百余石,將軍可以算算。”主簿說道。
方臨淵笑了一聲,合上了賬冊。
“建陽郡總共兩千余戶農戶及佃戶,均畝產一石五十斤,戶均十五畝田。去歲地里恰好減產不到兩成,沒有達到減稅的標準。條條清晰明了,還有什么可算的”
說著,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主簿“你們這筆賬,算得可真清楚。”
眾目睽睽之下,座下的郡守與縣令們當即慌張起來。
“將軍,空口白牙的,您可不能胡說”
“不空口白牙。”方臨淵說道。
“我要的不是這個,你們每個每個村子、莊子,里長手中不是都有一個官衙蓋章的糧產簿子嗎每戶產糧多少,上頭都寫明了、按了手印的那個,拿來給我。”
座下的官員們當即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位方將軍怎么知道的這樣仔細莫說行伍之人,便是家中不種田的百姓,都不知道村子里會有這樣約定俗成的規矩
這方臨淵究竟是哪來的人
片刻,有人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這這些簿子都在村民手上,我們手里也沒有啊”
就在這時,百姓當中傳來了一道顫巍巍的聲音。
“草民帶了將軍要看的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