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賽罕公主和那仁帖木兒當真是一個父親生出來的,狠得要命。”方臨淵一邊說著,一邊拿起湯匙來給趙璴盛湯。
“當時我怕再生事端,就干脆將她往城門口一放,除了讓士兵放出風聲后盯緊她之外,沒讓人護送她。”方臨淵說道。
“卻不料那仁帖木兒根本沒派人來接,全然不在意她的死活。她呢,也沒在原處等,套了匹野馬自己回營帳去了。”
說話間,一碗松茸參雞湯已經盛好了。
方臨淵端著放在趙璴面前。
“小心燙。”他說著,又接著嘆了一句。
“也是突厥人不讓女子上戰場,否則只怕我見她不止一面,她也不會嫁到上京來。”
卻在這時,他聽見趙璴冷不丁說道“她來上京之后,就是皇妃了。”
從來不愛多言的趙璴,不知怎的,忽然說了句沒頭沒尾的廢話。
方臨淵一頓,便見趙璴已經徑自拿起了筷子,用膳去了。
而他自己,也后知后覺地發現
趙璴不是能說話嗎
兩天之后,充州以北的驛館快馬遞送消息入京,說突厥送親的來使隊伍次日一早便會抵達充州境內。
前一天入夜,方臨淵便出城領了兵馬,北上而去。
迎接來使,他換上了御賜的麒麟曳撒,腰佩長刀,頭戴寶冠。便連流火都換上了清明那日他在曲江池邊為它贏來的白玉嵌金鞍,遠遠看去,華光璀璨,燁然如天降神兵一般。
這一日,安平侯豐神俊朗的英姿,又在上京城里傳開了。
人都道方臨淵極得圣心,但方臨淵卻知道,奔襲數百里去接應來使,并不是什么輕松的美差。
他領的五百騎兵天色將晚時啟程,到了后半夜才抵達充州邊境。那里有一處旌旗飄飄的官家驛館,正是他們迎接來使的地方。
趕到那里時,方臨淵身后的兵馬已然是風塵仆仆的了。他看了一眼天光,便命一眾騎兵下馬修整。
草草在驛館里用完一餐飯后,他便率眾整頓儀容,策馬列陣,站在充州邊境的驛館門前,靜候使臣到來。
充州山脈上射出第一道紅日的光芒時,方臨淵看見了天際處浩浩蕩蕩而來的使團。
彩旗飄飄的儀仗之后,是紅幔飛舞的八架馬車。突厥的戰馬身材高大,馬車也高得像座小房子,朝陽紅彤彤地落在馬車上,照得其上的金飾閃閃發光。
而在那之后,便是大車的箱奩、牛羊,皆是這位公主殿下的嫁妝。
“突厥人竟有這樣大的手筆”方臨淵聽見身后的衛兵小聲嘆道。
方臨淵微微偏頭,看了他一眼。
那衛兵當即意會,在馬上坐直了腰背,不再言語。
五百騎兵整裝列陣,立于邊境線前,宛如數百金甲塑像一般,在朝陽之下熠熠生輝。
浩浩蕩蕩的儀仗漸行漸近,最后停在了金甲列陣的邊境線前。
嘩啦一聲,五百騎兵收刀下馬,金石相撞之聲宛如山呼海嘯。
賽罕撩起車簾,看見了遠處那位紅衣如火的將軍。
“十六衛將軍方臨淵,奉吾皇之命,在此恭迎突厥公主入京”
朝陽悉數照在他的臉上,英朗俊絕而挺拔如劍,一時間,便是她身后的太陽都失了幾分顏色。
兩年了,賽罕的眉眼長開了許多,盛放的格桑花一般,整個突厥王庭都沒有一人的美貌可與她相較。
方臨淵抬頭,便看見了那張探出了馬車的面孔。
比之大宣的女子,她的眉眼更深邃得多,眉睫濃密,發絲卷曲著,是在陽光下會被照成金色的淺褐色。突厥女子的妝容也要秾麗得多,上挑的細眉和艷麗的紅唇,是不知內斂與藏鋒的異族人特有的裝扮。
她頭上籠著艷麗的紅紗,黃金與寶石環繞周身,一時耀眼得讓四境都失了顏色。
卻沒人會忽視她那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