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從前的事無法改變,以后卻仍有千千萬萬個像她一樣的人。”方臨淵說。
“你以后若能在那個位置上,讓她們都能活成娘娘想要的模樣,那這也依然是她的偉大,她的榮光。”
那天,說完這句話,方臨淵險些在車上原地跳起來。
他在說什么他他他竟會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
什么以后什么那個位置的,他怎么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敢置喙皇位了
他連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驚恐地看著趙璴。
趙璴卻反倒笑了。
他笑聲很低,帶著他嗓音中原有的清澈,在車廂里蕩開時,顯得特別好聽。
“你放心。”他說著,手又揉上了方臨淵的頭頂。“我替你保密,不會往外說的。”
方臨淵聽出了趙璴是在與他玩笑,但他心有余悸,生怕自己真有了什么不臣之心。
只怕都是趙璴把他帶壞的。
他看著趙璴又是那副狐貍似的笑容,心里悄悄地腹誹,往旁邊挪了挪腦袋。
不能再讓這大狐貍碰他了。
第二日,宮中就傳來了賽罕被冊封為妃的消息。
按照鴻佑帝的承諾,她被冊封為毓妃,賜瑤臺宮居住。而突厥的使臣則暫留京中,據說是陛下相邀,請他們半月之后過了中秋佳節,再啟程北上不遲。
這也確是兩國相交慣常的禮節。
留送親的外使在京中小住,一則是為盡主家之禮,盛情款待之余帶領對方游覽當地風光,亦可展現大朝的強盛與威儀。二則是新妃入宮,需令外使看見陛下的盛寵與優待,讓他們看見大宣和親的誠意。
于是,京中一派主賓盡歡的盛況,方臨淵與祝松等主領京城防務的將領也嚴陣以待,不敢有分毫松懈。
一直到幾日之后。
這些天,鴻佑帝頗有些美人在懷、志得意滿的快意。
他的確素來喜歡柔順乖巧的江南女子,但是女人們在宮里待久了,總會心思越來越重,失了可愛不說,還總會給他找些令人頭痛的麻煩。
這些年來,他愈發對柔順的女子感到倦怠了。
可這突厥來的公主,卻像是明媚的朝陽一般,教人眼前一亮。
張揚、美艷、恣意,卻又單純,像是初生的小牛犢似的,橫沖直撞,卻又不會將人撞疼。
他接連日宿在賽罕的宮里,向來雨露均沾的他竟展現出難得的獨寵。
但突厥來使都還沒有離京,賽罕肩負著兩國的和平與安穩,宮里的女人們也不敢多說什么。
幾日下來,鴻佑帝都自覺年輕了幾歲。
他在朝堂之上已經斗智斗勇疲憊了。于他而言,后宮的女子就該是這樣,像是羽毛漂亮、會說人言卻不會找麻煩的鸚鵡一般,令人放松,給人快樂。
于是這天,天氣晴好,朝務暫歇后,他又帶著皇后和賽罕去了曲江池中的御苑里避暑。
鴻臚寺的幾位大臣和突厥來使們皆隨行在列,陪鴻佑帝在御苑的九曲回廊湖前飲茶。
皇后別出心裁,又在湖邊搭起了戲臺,領了教坊司的樂伶在湖邊唱昆曲。吳儂軟語像是江南多情溫柔的春水一般,夏日里熱風陣陣,楊柳依依,最是和風細雨地相宜。
突厥的那幫使臣們也聽得津津有味。
戲詞他們聽不太懂,但臺上身段嬌柔的杜麗娘扮相卻是驚為天人的漂亮。
他們看得津津有味,手邊冰鑒里的瓜果也吃了大半,玩得高興,也會開口對鴻佑帝夸贊道“皇帝陛下的上京城真是像天上仙界似的,讓我們來了都不想走呢”
鴻佑帝最愛聽這樣的話,聞言朗聲大笑,轉頭看了身側的賽罕一眼。
“那便留下多住些時日。”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