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淵倒不是找借口,他是真的要趕在自己臨走之前,回府去見趙璴一面。
雖然的確不只是為了道別。
城外已在點兵,留給方臨淵的時間并不算多。他馬不停蹄地回了府中,剛進懷玉閣里,便見絹素神色緊張地在門前張望。
看見他來,絹素的眼神明顯有些意外。
“侯爺來了”她道。“殿下剛才還特派人出去請您。”
“殿下有事找我”方臨淵一邊問著,一邊隨她一起走上了懷玉閣的階梯。
“奴婢不知,但的確是很要緊的。”絹素說著,替他推開了懷玉閣的門。
“殿下就在里面,侯爺請吧。”
方臨淵略一點頭,便抬腿跨了進去。
趙璴正坐在廳中窗邊的臥榻上,手邊擺著一封信件,微沉的眉眼看起來有些冷肅。
“發生了什么事”方臨淵忙上前問道。
“充州山里的匪徒有異。”
便見趙璴說著,拿起了手邊的信件遞在他手中“連東廠都找不到他們的身份,只怕不是落草為寇的平民。”
方臨淵接過信來,大致瀏覽了一番。
信中的消息并不多,卻已是讓人觀后蹙眉的程度了。
便是逆賊、叛黨都該是有跡可循的,但偏偏一伙山匪,卻像是從石頭里鉆出來的似的。
“還真是奇怪”方臨淵看著那封密信說道。“大宣戶籍制度嚴密至此,他們會是哪里來的人”
“事出反常,必得謹慎。”只見趙璴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密信,點起燈來將它焚毀了。
方臨淵聞言點頭道“我明白。待到了充州之后,我定然會慎之又慎,查明情況之后再作部署。”
說著,他抬頭看向趙璴道“趙璴,你這回就別去了。”
他話音落下,明顯看見趙璴燒信的手微微一頓。
接著便見趙璴偏過頭來看向他。
“哎呀,小心手”眼看著火苗就要燎上他的指尖,方臨淵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將信紙的灰燼從他手上拍落了。
“你不必擔心。”趙璴卻渾然不覺似的,只開口說道。
“京中諸事我會安排妥當,不會發生意外。”
他這話的意思,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一起去的。
方臨淵嘆了口氣,深覺自己這趟家是回對了。
剛從御苑出來時,他便想起了上回出征時的情形。
趙璴這人總是這樣,特別不愛吭聲,每次都像個悄沒生息的影子似的,跟在他身后替他解決麻煩,非得方臨淵回頭去捉他,才能找到痕跡。
這回,若不是他提前猜到,只怕自己一帶兵出征,府中的夫人就會又病得幾日無法出門。
但這回不同上次,若周旋僵持,半個月只怕都不能回京。到那時,京中若有異動,趙璴又該如何應對
方臨淵怕趙璴會因此有麻煩。
“剛才我在御苑中時便覺察這些人有異,心里多少已經有些數了。”方臨淵說道。“這次情況與上回不同,寧北郡路途遙遠,我又帶著那么多兵,人多眼雜,各處都要調兵遣將,只怕你蹤跡很難隱匿。”
說到這兒,他沖著趙璴笑了笑,說道“再說了,打仗的事兒,我拿手得很。別說是不知哪兒冒出來的一伙山匪,就是天兵鬼將,于我而言也不在話下。”
趙璴沒說話,臉上也沒什么表情。
但方臨淵不知為何,總能覺得看出了些許委屈。
像是一只趁著夜色跟在人身后的小黑狗似的。
他發現了它,回頭讓它停下,它便真的聽了話,安安靜靜地停在原處,垂頭喪氣的,唯獨一條垂著的尾巴甩來甩去。
誰能對這樣的小黑狗狠得下心呢
方臨淵的眉眼都不自覺地柔軟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