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淵分毫沒有猶豫,回頭對衡飛章招呼了一句,便朝著趙璴而去。
他不過是想看看趙璴在做什么罷了,但剛出驛館,就被幾個商賈圍了起來。
這些商人都是兗州商會有名的大商人,各個八面玲瓏,都像人精。
一被他們圍住,方臨淵便一步都難向前了,只得在他們討好的笑容里,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跟他解釋。
聽了一會兒,方臨淵明白了他們話里的意思。
原是怕他降罪趙璴。
這幾個商人說,朱公子今日特起得大早,親自帶人去周邊獵戶手里買回了些鞣制好的皮毛。據說是因為兗州還要冷些,又需在那里逗留些時日,朱公子便想拿這些皮毛為大人們墊進車乘里,行路途中也能坐得安穩些。
“朱公子給我等都備下了,不是什么貴重東西,還請將軍不要見怪。”那些商人笑著說道。
方臨淵聞言,卻是轉過頭去,看向了趙璴的方向。
趙璴方才正是停在他的車邊,透過打起的簾幔,他好像看見了,自己車上的皮毛跟別人的似乎不大一樣。
別的車上鋪的是鹿麂之類的皮毛,而他車上似乎是一張連成片的狐皮,一眼看去便如煙霞般柔軟。
這會兒,簾幔已經放了下來。方臨淵看不真切,只能看見那位朱公子平穩而安靜地走到了他面前,向他行了一禮“將軍。”
方臨淵看見他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了。
他看著他,眉目間帶著細微的笑意,融得像是荒原上乍現的晴光。
哪里是朱公子心有九竅,行軍途中不忘巴結官吏,分明是趙璴借由討好之名,給他的車乘墊皮毛保暖。
方臨淵似乎昨晚的燒還沒有褪,耳朵根還有些發燒發燙。
他看著趙璴,一時沒有說話,趙璴卻是神色自如,還朝著他微微躬了躬身,說道“我體弱畏寒,卻怕僭越,于是擅作主張買下了這些,還請將軍勿要怪罪。”
他這話說得不卑不亢。
方將軍向來秉公正直,遇到這樣圓滑世故的商人,是該責備他兩句的。
但現下是方臨淵與趙璴四目相對,如何能說出怪罪的話呢。
甚至他還知道,趙璴剛才還為了這個,被他自己的下屬申斥過兩句。
方臨淵一時竟失語了。
周遭眾人眼看著方將軍冷臉看著朱公子,面無表情,目光如炬,一時間都拿不準將軍的主意,也不敢再作多言,漸漸安靜了下來。
而方臨淵卻看見,趙璴看著他,睫毛微掃,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那雙漂亮過頭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幾乎在用趙璴那把清潤而平緩的聲音,靜靜跟他說“將軍,該說些申斥我的話了。”
方臨淵哪里還能再看趙璴。
便見冷著臉的方將軍,終于微微偏開目光,放過了他面前的朱公子。
“下不為例。”
只聽他言簡意賅地一句話后,轉頭回了驛館之中。
眼見著便到了啟程的時辰。
用過早飯,眾人便陸續上了車馬。剛坐進車廂中,方臨淵便被滿座柔軟的皮毛包裹住了。
當真很是暖和甚至馬車緩緩啟程之后,晃動起來也比昨日平緩多了。
方臨淵不由得伸出手去,在身側摸了摸。
果真是狐皮,油光水滑的,微微散發出一股皮革特有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