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他的手指碰到了光滑的一個小角。
方臨淵順著摸去,便見是一張字條,埋在狐貍皮里,若不是他伸手去摸了,根本發現不了。
他將字條拿起,便見上頭端正的一行楷書,分明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筆跡。
病后畏寒體燥,多飲些水
是趙璴寫的。
接著,方臨淵的余光便看見了車廂角落之中,正放著一只可懸于馬上的銅壺。
他伸手拿過,扭開銅壺的蓋口,便聞見了里頭枇杷糖露的味道,最是溫補清嗓。
趙璴這人怎么真像是會變戲法一般。
他分明沒上他的車子,這些東西卻憑空變出似的出現在了他的車廂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卻偏像他座下的皮毛一般,溫熱而柔軟地包裹住了他。
方臨淵沒吭聲,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怎么發燒還有反復的,分明退了燒了,這會兒卻又熱了起來。
之后的幾日,他們一路所經的天氣都算不錯。又經過了好幾個大城鎮,除補給物資之外,也每日都在城內歇腳,倒是不算辛苦。
兩日之后,浩浩蕩蕩的儀仗進入了兗州境內。
兗州已是大宣最北的幾個州郡之一了。
此處常年干燥寒冷,即便是夏日都不見炎熱。眼下已入了秋,窗外寒風凜凜,望不見盡頭的荒嶺上遍生灌木荊棘,偶爾可見枝葉間綴著紅色或黃色的野生果實。
方臨淵年少時曾到過一回兗州。他兄長方臨澤那時是這里的守將,帶他出城時,曾領著他出城摘過這些果子吃。
方臨淵知道,這果子叫沙棗,水分不多,吃起來沙而糯,有些剌舌頭,卻尤其地甜。
窗外的沙棗樹越來越密,眼看著便是要到兗州府了。
方臨淵推開窗子。
按照他們的行程,會與趙璴的商隊在兗州城外分別。商隊入城布散救濟糧草,他們則直奔兗州軍的營地,就在兗州城北郊。
他本只是隨眼看一眼前路,卻在抬眼之際,看見兗州府外浩浩蕩蕩的一片,停駐了不少的人。
看衣著的顏色,大致能看出是官府的人。
可官府的人此時不該在這里。
方臨淵眉心微皺,定睛向前看去。
他目光清明,當即認出,為首的那個騎在馬上的,穿著的盔甲是驃騎將軍的級別,能穿這副盔甲的,只會是兗州的主將譚暨。
也就是他們此番北上審查,
他怎么會在這里
欽差儀仗的行程分明并沒有告知兗州官員。
方臨淵心里清楚,充州剿匪之事,從充州稟報回了京城,又由陛下下令委派欽差,來回幾番,不可能瞞得密不透風。欽差北上的消息,兗州的官吏與將領定然也是早就知道、早作準備應對了的。
但未得消息,便堂而皇之地在他們抵達當日出城迎接,這分明不是應對,而是耀武揚威。
這樣的舉動,分明是將有恃無恐寫在了明面上,擺出來明晃晃地告訴欽差,他們對欽差出行的動向一清二楚,局勢他們盡在掌握,任憑欽差審查。
方臨淵的眉心皺得愈發緊,單手打著簾幔。
儀仗緩緩向前行進,再近一些,他看清了譚暨身側和身后的眾人。
他身邊那個,穿著三品文官的深綠色圓領官服,分明是兗州知州江華清。而他們身后,州吏、官兵列陣排開,是迎接上峰的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