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淵發不出聲音來了。
趙璴沒有說錯,在過去的十余年里,他們都重要極了,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更要緊得多。
但今日之前,他沒做過抉擇,也從沒意識到,有些事情是不能相比較的。
諸如趙璴。
他一人的情愛可置于千山萬壑之后,但趙璴呢
他怎么能將趙璴丟在原處,讓他看著他的背影去等他,去守他的歸期。
方臨淵擱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也在同一時刻,抱著他的趙璴,拿起了擱在桌上的虎符。
他環著方臨淵,將他身后那只手握住了,輕輕掰開。
他將那虎符放進了他的掌心里。
“不必猶豫。”他的聲音在方臨淵耳邊響起,一邊說著,一邊根根合起他的手指,將他的手包裹進了掌心之中。
“安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方臨淵微微一怔。
他抬頭看向趙璴。
“怎么了”只見趙璴看著他,片刻露出了個輕輕的笑容。“舍不得我”
方臨淵看著他,片刻,低聲說道。
“圣旨上并未言明歸期。”他說。“將領駐邊,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歸還”
方臨淵微頓片刻,之后的話說不出口了。
他想說,從前確是他欠缺考量,只想著將趙璴娶進府門,卻從沒想過,他這樣的將領,素來是與親眷聚少離多的。
他的半句話落入了沉默,而他面前的趙璴,則輕輕將手覆在了他的臉上。
“怕什么。”他說。“他不讓你回京,你就回不來了那也要看看,他的圣旨還能管用幾時。我在這里,京城的事情,很快就會有個定論。”
趙璴的指腹劃過他的臉頰。
“方臨淵,這回北上,為的是教你自己安心,是為你親手奪回的城池安然無恙,不會再受踐踏。”趙璴說。
“你保護的是你自己的榮光,不是旁人廉價的心安。”
他的榮光。
那是隴西綿延千里的富庶與太平,是他父兄安穩矗立的碑塚,是玉門關城墻之上,高高飄揚的大宣旌旗。
亦是趙璴。
他定要打得突厥騎兵退出千里百里去,讓突厥不敢再有擅動。
屆時,大宣的兵將能在玉門關外的草原上飲馬,他亦能安心停在趙璴身側,冬天看院里的寒梅,夏日聽窗下的蟲鳴。
他一雙眼里漸漸含起希冀,亮晶晶地看向趙璴。
“好,我明白了。”他鄭重地說。“你等我回來。”
就在此刻,他所盼望的天下太平里,終于有了他自己的影子。
他想要與趙璴平安長久,歲歲年年。
而垂眼看著他的趙璴,與他對視片刻,低低笑了一聲。
“好了,再這樣看著我,我恐怕不會再放你走了。”
方臨淵耳根微微一燙。
下一刻,便見趙璴傾身而上,在他臉側落下了個蜻蜓點水、卻鄭重珍惜的一個吻。
“我為你準備行裝。”他聽見趙璴低聲說道。
“只管安心,等我接你回家。”
趙璴仍像往日一般,再沒有比他更周全的人。
不過半日,行囊、戰馬、鞍韉,還有遞送宮中的奏折,以及足夠厚重保暖的衣裝,趙璴全都為他整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