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的睫毛掃過方臨淵的手心,癢意蔓延,方臨淵忙收回手。
“你干嘛呀”
趙璴悶悶地笑了兩聲。
他現下的確清醒極了。
多日箭在弦上的籌謀、又在今夜大舉起事,他親手捉拿皇帝的熱血到現在還沒熄滅,更何況,方臨淵還在他身邊。
他便就這么盯著方臨淵看,都能一直看到明天早晨,如何睡得著覺呢。
可偏方臨淵的神色比他還著急。
趙璴便沒法做到不聽話了。
片刻,反倒像他在哄方臨淵似的,趙璴乖乖閉上了眼睛。
“好。”他緩緩舒了一口氣,輕笑著說道。
方臨淵就這么蹲在他的床前。
隔著被子,方臨淵的手搭在他身上,真如哄孩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拍。
輕拍被褥的聲響在靜謐的夜里顯出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寧,趙璴卻輕輕伸出手去,握住了放在被子上的那只手。
“上來。”他輕聲對方臨淵說。
他不睜眼,都知道床邊的方臨淵在猶豫。
趙璴卻只是將他朝著床榻上拉了拉。
“若要陪著我,就進被子里來。”他說。“我抱抱你。”
他的后半句話,明顯令方臨淵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他不由分說地拉著,還是將方臨淵整個裹了進來。
小將軍的身體溫熱得令人安心,趙璴三兩下便將他壓進了懷中。
“你這樣還睡得著嗎”方臨淵的呼吸有些緊張。
趙璴嗯了一聲,頓了片刻,在黑暗里睜開了眼來。
“或者,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面朝著他躺下的方臨淵,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月色透過簾幔照在方臨淵臉上,連冰冷如霜的月影都在他頰邊染上了緋色。
“你”
在他的注視下,那片緋色飄然一紅。
“閉眼睛。”方臨淵軟綿綿地責備他。
趙璴低笑一聲,乖乖閉上了眼去。
片刻的靜默之后,他聽見旁邊的方臨淵開口,真的講起了故事。
“說是前朝,有位書生進京趕考”
他出口的聲音有些笨拙艱澀,分明是不擅長講故事的人。
語氣卻很輕,很慢,滿含著一種盡心竭力的赤誠。
夜色里的趙璴輕輕勾起了嘴角。
“嗯。”他捧場地應聲。“然后呢”
“書生囊中羞澀,沒有銀錢住店,便在途中的寺廟歇腳。那寺廟恢弘壯麗,可地上卻遍生野草,像是從沒有人來過一般。”
方臨淵講得漸入佳境了。
他聲音本就清亮好聽,又在夜色里娓娓道來的,很輕易地便能讓人連心底都跟著軟下去。
趙璴也將他又朝懷里緊了緊,分明兩人已然貼得很近了,于他而言,卻總似仍舊不夠似的。
似乎非得要二人的骨血交融在一起才行。
“到了夜里,書生睡不著覺,輾轉之間,聽見寺廟的院墻對面隱約有人交談。”他懷里的方臨淵倒是渾然不覺,接著講道。
“書生便出門去看。爬上墻頭,只見對面是呃”
方臨淵微微一頓,這才意識到自己講的這是個什么故事。
對面住的是一對夜叉和女鬼,夜叉指使著女鬼殺了一個又一個人,書生接連幾日撞見兇案,這才隱約覺察到不對勁。
大夜里的,這分明是個鬼故事。
方臨淵尷尬地停了下來。
他的確不大擅長講故事,從前與玩伴們一起讀的書,不是武俠志怪就是狐鬼妖談,一群心大如斗的猴小子,向來是什么刺激看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