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抱歉地看向趙璴。
只見閉著眼的趙璴靜靜等了一會兒,循著他的沉默睜開眼來。
“嗯”他問道。“他看見了什么”
方臨淵神色尷尬,卻還是誠實地答道“女鬼。”
趙璴笑出了聲。
方臨淵連忙道“這個故事不好,我換一個吧,就換嗯”
哄人睡覺,是該講魯提轄拳打鎮關西,還是擲人頭南俠驚佞黨
方臨淵一時窘迫,看向趙璴的神色尷尬又無辜。
趙璴低低笑出了聲,一手摟著他,一手覆上了他的后腦,將他的臉順進了自己懷里去。
“那書生后來喜歡上女鬼沒有”他溫聲問他。
方臨淵點頭“他二人成了親。”
便聽趙璴的笑聲低低地透過胸膛,傳向了他。
“那就是個好故事。”只聽趙璴說道。
“可那是個作惡的女鬼”
“她有了心愛之人,便不會再作惡了。”
趙璴卻輕聲答道。
后來,反倒是方臨淵先睡著了。
天色微明之際,趙璴輕手輕腳地起了身。
太陽的金芒躍上綿亙數里的琉璃金瓦之時,他停在了勤政殿門外。
厚重的殿門被侍從推開,趙璴緩步而入,看見的便是形容狼狽,面色慘白的鴻佑帝。
他坐在散落一地的奏折之上,凌亂的頭發從歪斜的金冠里散落下來。纏著白布的右手一片臟污,隱約還有血跡從里頭透出,狼狽中顯出難以遮掩的蒼老。
趙璴停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
已經有侍從雙手將寫好的圣旨遞在他手里了。
鴻佑帝神色萎靡地抬起頭,正要說什么,便就這么愣在了原地。
他怔然地看著趙璴。
明亮的日光從他身后金燦燦的照進來,將他身上逶迤曳地的翟衣照得金光閃閃。
對,是翟衣,只有公主與命婦才會穿的禮服。
鴻佑帝愣在了原地。
他眼看著昨天夜里現出原形的皇五子,仍穿著一身華美錦繡的衣裙。
彩鳳銜珠的縷金刺繡,綴滿衣襟的翡翠真珠,拖曳兩尺的泥金織錦裙擺,還有雕鳳銜結東珠寶冠下,那張妝容精致、冷艷妖冶的臉。
他他
他為什么還是一副女人模樣
鴻佑帝怔愣之際,趙璴已經抬手抖開了那封奏折,垂著眼神色漠然地掃了一圈。
受傷的右手寫出的字跡有些難看,卻是比劃平順干凈,輕易便能看出是鴻佑帝的筆觸。
奏折上說,他因病不能處理朝政,因此暫由五殿下代為理政。此后擇吉日良辰,冊封五皇子為皇太子,再由欽天監與六部共商五皇子登基事宜,他自己則退為太上皇,頤養天年。
倒是給自己留足了后路,又給足了朝臣為他撐腰的機會。若事不成,朝臣們救不了他,他還能撈個太上皇的名頭終老。
不過趙璴不在意這些。左右落款御印都在,已經是一封具有效力的詔書了。
趙璴確認無誤,隨手將詔書收起,遞給了身側的隨從。
也就在這時,地上的鴻佑帝回過神來,撲上前怒道。
“你這穿的是什么衣服,還不快換下來”
趙璴卻不緊不慢地向后退了一步,讓鴻佑帝撲了個空。
“你冊封我時賜的盛服啊。”趙璴垂眼看著被幾個侍衛壓制住的鴻佑帝,平淡地說。“除夕大朝會,不是就得這么穿么。”
鴻佑帝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昨天夜里無數次地痛恨,竇清漪那個女人老奸巨猾,早在那個時候就謀算著要趙璴男扮女裝、混淆圣聽了。
趙璴這小子也是個瘋子,二十年偽裝,就為了奪他的皇權。
可是他想要的東西已經拿到了,為什么還不換下這身女人的衣服來
“你到底要怎么樣”鴻佑帝不敢置信。“你就穿成這副鬼樣子去見群臣你讓你自己的顏面,讓朕的臉面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