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一聲,一個聽起來很沒禮貌的電子女音說“身份識別成功,低保戶安隅,允許入內。”
低保戶安隅
安隅瞟了門鎖一眼,推門而入。
這實在是一間太逼仄昏暗的房間,還沒有尖塔宿舍的廁所大。
七八只紙箱子開口朝外摞在一起,組成了簡易的柜子。柜子里丟著幾件補丁打爛的衣服、兩包壓縮餅干、以及凌秋日復一日塞進來的餌城日報和他自己手寫的53區八卦小報。
除此之外,就是房間里唯一的家具一張狹小的單人板床。
床上背對門坐著一個人,身材和那些蛙舌一模一樣,手里拿著一個小小的金屬多面體拋著玩,聽到門響才回過頭來。
安隅在看清那張臉時,紅瞳猝然縮緊。
人臉上整齊地排布著兩列十只眼睛,其中八只已經變成了血洞。
但令安隅震撼的不是這個。
他以為超畸體會和蛙舌一樣長著0313的臉。它此刻甚至還穿著編號0313的那件救濟衣服,但它的臉卻和凌秋長得有七八分相似。
安隅的視線落在床上。那里扔著一張餌城日報被軍部錄取后,凌秋的事跡傳遍了53區,他是低級人類區中走出的驕傲,為此他的照片霸占了整個版面,但此刻,臉部那塊紙卻被挖空了。
十目蛙舌比著自己人類基因的長相捏造了8個復制品,卻竟然又比著凌秋的模樣,給自己換了一張新臉。
安隅的耳機忽然響起。
一個沉穩的中年男聲道“我是頂峰。安隅,他手上的是能源核,小心一點。”
能夠支撐主城穹頂運轉三年的東西,此刻就在十目蛙舌的指尖打著轉,像個小孩玩具一樣被撥弄著。
安隅與十目蛙舌視線相撞,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握上門把手。
十目蛙舌的行事邏輯和復制品們很像,見突然撞上門的獵物要跑,近乎本能地吐出血紅的長舌,將一記狠厲的重鞭烙在安隅肩頭
房間太小,意外闖入的人類撞在墻上,又無力地跌坐在地。
從這個人類身上,十目蛙舌嗅到了濃烈的恐懼卑賤人類的恐懼。
它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么,只知道辛苦制作的復制品一個接一個死掉了,正犯愁怎么重建自己精心設計的城市秩序,這家伙就送上了門。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十目蛙舌歪過頭打量著安隅,這個人類有些眼熟,或許是被它吞噬基因的那個男孩認識的人,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基因純粹得不可思議,是很好的胚胎選擇。
但似乎還有另外一種莫名的吸引力,讓它很想將他拆吃入腹,連骨頭都不剩。
是養來用,還是吃掉好呢。
安隅半截身體倚著墻,垂下的頭發緩緩地滴著血。
那雙紅瞳已經渙散,透露著瀕死的氣息。
十目蛙舌后知后覺,這個人類好像進來時就已經受了重傷,現在又被它抽了一記,雖然胸前還有起伏,但渾身的顫栗透露出人類休克的前兆。
是養是吃,都得盡快做決斷。不然養也養不活,吃也吃不新鮮。
蛙舌嘶聲笑,舌頭興奮地舔舐著自己的嘴巴。跟復制品們不同,他的舌更加細韌鋒利,遍布倒鉤狀的血管,混亂的基因就在那些血管中涌動。
也在安隅肩上剛撕裂的傷口中涌動。
它在向安隅邁步的一瞬,終于沒能克制住本能,決定享用這個美味的食物。
做出這個決定后,前所未有的亢奮沖擊著它的神智,以至于它沒意識到,身后的空間正在反復地左右對調,而這座大樓底端突然產生了震感,就像在平整的地面上小幅跳動。
它的食物凝視著他,也似乎在凝視它的后方。
它聽到食物輕聲道“失望。”
十目蛙舌在安隅面前蹲下,用尖銳的指甲挑起安隅的下巴,“你說什么”
“你的基因,竟然和你的八個復制品一模一樣。”
十目蛙舌嗤笑,“當然。你都說了,是復制品嘛。”
“可它們起碼比你能生,所以我以為你也會有點過人之處。”
“生產確實是我的天賦,但我討厭自己費事。”十目蛙舌改用腹腔發聲,鮮紅的舌頭繞上安隅的脖子,一圈又一圈,直到那截脆弱的人頸被纏繞得完全看不見,舌尖擠進去,抵在安隅的喉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