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一直堅信,一個人對自我的認識和掌控是需要過程的。只是對其他人而言,這個過程一直在自然而然地發生,而你卻比別人延后了一些,你的一部分意識先成長了起來,剩下的那部分則沉睡了很久,因此,融合的過程就會產生一些錯位感。”
秦知律說著頓了頓,“沒關系的。”
長官的聲音很溫和,隔著風雪,清晰地刻入安隅的腦海。
他突然覺得腦子里有些空,就像是對著風雪和那雙咫尺間的黑眸,發了會兒呆。
他一直以為秦知律是面對面審視他的人,和所有人一樣,只是比其他人站得更靠近他一些。
但不知從哪一刻起,秦知律已經轉過身,站在了他身邊。
那一刻到來得悄無聲息,以至于他無從追憶。
“去找檔案室,還要給我找雙干凈的手套。”秦知律說著,抬腳緩步往薔指著的方向走去。
安隅默默跟上他,低聲問道“您一定要戴手套嗎”
“嗯。”
安隅等了一會兒沒等來解釋,猶豫了一下,沒有再問。
凌秋教過他,如果對一件事很好奇,試探著問了,但對方卻沒有回答,那就不要再冒犯。
他們安靜地并肩走在風雪中,安隅輕聲道“還是避開人群吧。很抱歉,我現在沒力氣把您疊起來了。”
秦知律瞟他一眼,“你是不是很享受”
“嗯”安隅不明所以,“享受什么”
“把我當個召喚流輔助用。”秦知律淡淡的語氣好似有些嘲諷,“守序者中還沒有過這個流派,而你拿自己長官開了先河。”
安隅驚慌道“我沒這么想,我”
他話到一半住了口,因為看到那雙黑眸中浮現一絲笑意。
又來了,長官又在逗他玩。
但很莫名地,他又產生了和在53區凌秋剛死去那會兒一樣的錯覺長官像是在刻意安慰他。
安隅嘆氣,“隨您怎么想吧。”
“破罐子破摔了”
“”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走了十來分鐘,安隅才徹底平和下來。
他把蔣梟剛才的話復述了一遍,秦知律只“嗯”了一聲,“看來我們所見的不是個例。”
“孤兒院里的畸變者殺人,人死如鏡裂。而我們殺人,只是尋常的死法。”安隅輕聲道“薔說,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被它擁有,但他卻沒說它是誰。”
秦知律轉頭看著他,“你覺得是誰”
安隅不語,直到路的盡頭終于出現了記憶中那個貯存著全孤兒院檔案的小房子,他才輕聲道“有一種無憑無據的預感,或許聽起來很荒謬,我覺得是”
秦知律道“鏡子。”
安隅怔了一下,“嗯”
檔案室的密碼鎖已經失靈,秦知律拆掉了整個鎖芯,推門而入。
屋里撲出的灰塵嗆得人想咳。安隅揮開空氣中的浮沉,打量著這間屋子。
這里還和記憶中一樣,進門是一張孤零零的電腦桌,背后立著一排又一排的文件柜,所有人的檔案都會被同時以電子版和文字版存儲。
每個孤兒都會來這里兩次入院登記一次,離院前或被處置前一次。安隅是作為棄嬰被撿來的,因此記憶中就只有出院登記的那次。
他辦離院手續那天,剛好有新人進來,那天他站在電腦邊完整地看了一遍新人信息登記流程,甚至還記住了系統訪問密碼。
秦知律旁觀他笨拙地開電腦,又毫不猶豫地輸入密碼后,評價道“你的記憶力好得有點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