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可能。”秦知律冷漠地邁上樓梯,“我現在覺得你親手殺死他也不算什么,反正早死晚死,他都會死在你手上。”
安隅困惑地琢磨了好一會兒,沒太理解長官的意思。
但他隱約感覺自己被罵了。
回到地面上,關門前,秦知律凝視著下面的黑暗,沉聲道“人類之間的情感從來不會被災厄掩埋。甚至,越是在災厄中,那些情感便越純粹。”
安隅怔道“抱歉長官,我不太懂。”
秦知律收回視線,“你只要記住,我們會把這個女孩完好地帶回主城。”
趕到坐標點時天已經亮了,鏡子監控的最外面一圈已經熄滅,里面再也映不出任何建筑或人影。
帕特撿到的碎鏡片有手掌大小,分黑白兩面白色刻著“守護”二字,漆黑則刻著“嘈雜”二字,均光可鑒人。
帕特把鏡子握在手里,“你們看,黑色這面尤其邪門。”
黑鏡中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那是一個接近高空俯瞰的視角,鏡面中的他手握鏡子站著,周圍人卻都消失無蹤。無論他怎么調整手持鏡片的姿勢,鏡面成像都一動不動。
帕特將鏡子遞給蔣梟,鏡面中的人影便換成了蔣梟。
“誰拿著,誰的影子就會被黑鏡完全捕獲。但如果沒有人拿著它”蔣梟把碎鏡片放在地上,黑壓壓的人影立即塞滿了整個鏡面。
安隅在其中辨認出了皮膚像樹皮一樣的男孩,還有另一個在食堂遇到的人類少年。
秦知律思忖道“如果沒人拿著,黑鏡就會捕獲孤兒院最外圈里所有人的影子。”
風間瞪著那雙貓科動物般的大眼睛,“這可不像什么吉利玩意,就差把詛咒寫在鏡面上了。”
“已經寫了。”安隅指著鏡面的字,“嘈雜。”
他語氣停頓,忽然意識到其他人應該都只能聽到輕微的鏡裂聲,只有他知道那是怎樣劇烈的吵鬧和痛苦。
蔣梟彎腰重新撿起鏡子,“我已經覺醒了治療系能力,能打能奶,就放在我身上吧。”
安隅伸手,“給我。”
蔣梟錯愕,“嗯這東西很危險。”
安隅解釋道“極端的嘈雜聲或許會讓精神力下降,你的精神穩定性太差了。”
萬一蔣梟突然崩了,他不僅要在孤兒院里少一個奶媽,回主城后還將痛失面包店的宣傳資源,虧大了。
安隅直接伸手拿過鏡子,一抬頭,卻撞進一對波光閃爍的紅眸。
“”他毛骨悚然道“呃,我有我的考慮,請不要多”
蔣梟朝他鞠半躬,堅定道“感謝您的悲憫。但緊急關頭還請不要憐惜我,我愿為您獻上精神與生命。”
“那就一言為定。”安隅僵硬地挪開了視線。
對比碎鏡片的兩面,白鏡似乎比黑鏡要安全很多。但當安隅對著白鏡照時,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又來了。
不同于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這一次感覺更強烈,強烈到他甚至懷疑看到了鏡面后人臉的輪廓。
這個輪廓,他在陳念的記憶中見過白荊。
安隅與白鏡注視著,不知時間流淌了多久,一種似曾相識的錯位感不斷地拉扯著他的神經。
鏡裂的嘈雜在意識深處再次響起,這次似乎溫吞了一些。安隅閉眼,眼前突然閃過無數只時鐘,那些指針無序地撥動著,滴滴答答的走字聲交織在一起,他的心臟搏動聲在其中愈發清晰,清晰到令人驚悚,仿佛下一秒,那些鮮紅的肌肉就要在劇烈的收縮后炸裂開
時鐘聲停歇的剎那,安隅猛地睜開眼。
陽光溫暖和煦,灑在閱讀室前的水泥臺上。